贝拉和沈问茶两姐弟一辆车，红毛和程奕一块出发。
当日的天气用王羲之的话来说就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黄历写着宜出门。总之非常适合开鲱鱼罐头。
一行人挑了个通风的地方，郑重其事地把扁扁圆圆的黄红色罐头从冰桶里捞出来。据说罐头冰一会儿等下开的时候才不会爆汁。大家都换上彻底包头包脚的厚版雨衣，戴上护目镜和两层医用手套，仿佛附近有生化危机。嗯，也快了。
这么严肃的时刻一定要记录下来。沈问茶和贝拉躲在摄像头后面，美曰其名不想上镜，催促三位男士勇敢上阵。
红毛叽叽喳喳：“都包成这样谁看得出你是谁啊。”
“你怂了。”贝拉毫不留情地说。
“谁说我怂了。”红毛夸张地大踏步走向那罪恶之源，“伙计们，跟上，别让娘子军看低我们。”
许惟琛很义气地揽下开罐的任务。他从程奕手里接过开罐器和锤子，正要下手，苦着脸道：“我怎么感觉已经闻到臭味了。”
“早死早超生。”红毛说。
许惟琛摆出英勇就义的气势来，一下子把开罐器插进罐头里面，一阵敲敲打打，罐头开口处溢出又红又白又黑的汁液。
天崩地裂。
一股夹杂着鱼腥味、腐烂老鼠屎味、福尔马林味、三十年没洗的臭袜子味、化粪池味的有毒气体爆炸开来，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鸟叫声，一大群野鸟争先恐后地逃离现场，留下愚蠢的人类。
“你傻呀，你把嘴巴张开干嘛。”贝拉冲红毛喊道。
红毛反应过来，不过嘴巴是再也闭不上了，转身狂吐。
许惟琛哭丧着脸，和程奕面面相觑：“吃吗？”
“吃……吧。”程奕看上去快要崩溃了。
沈问茶强压住胃酸上涌的感觉，举着摄像头靠近他们给他们的表情来了个大特写。贝拉给他们递上筷子。
许惟琛掰开竹筷，下手前饱含深情地对程奕说：“要是我交待在这了，姐夫你好好照顾我姐姐和我爸妈。”
一声“姐夫”让程奕的脸不合时宜地红了起来。“弟弟，姐夫一定不负你所托，你安心吃吧。”
沈问茶被熏得实在受不了，催促两个突然煽情的大男人赶紧的别磨蹭。
“要不让他们三一起吃吧，不然另外两个就没胆子了。”贝拉踢踢红毛屁股，“喂，叫你呢，你特意没吃早餐，吐不出东西来的。”
红毛哆哆嗦嗦地拿过筷子，差点没抓稳掉地上。三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团团围着一个小小的罐头，弱小可怜又无助。
“来吧。”红毛夹起其中一条鱼，伸出舌头慢慢靠近滑溜溜白花花的鱼肉。
许惟琛和程奕也各自夹起一部分鱼肉，双眼紧闭，舔了舔咬了咬，然后——吐了。
红毛被他们的大动作一吓，不小心滋溜一声把鱼籽都吸进嘴里。
“妈妈！”红毛先是呆了一两秒，然后哗啦吐了，往后一倒，四脚朝天。
许惟琛把筷子一扔，拔腿狂奔。
程奕一屁股坐在地上，惆怅地抬头望天。
沈问茶和贝拉都很想笑，但是这气味真得臭到她们不敢张嘴。但是事已至此，她们不尝尝好像说不过去，特别是沈问茶这个发起人。所以沈问茶狠下心来，把摄影机塞到程奕手里，自己掰了根竹筷沾了点汁送嘴里。
人生已经很难，何必呢。
Kristen按门铃时，郑骋正握着手机笑瘫在沙发上。他家其中一只布偶揣着小手手趴在沙发旁边的猫爬架上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目光悲悯，神情怜爱。
郑骋捂着肚子给Kristen开门，Kristen一瞬间以为他胃病又犯了。
“我没事，看视频笑的。”郑骋摆摆手，让开来给Kristen进门。“什么玩意？”
“软欧包。”Kristen捧着烤盘，小心躲开脚下绕着她盘旋的小金人和吉他。这两只猫最黏她，丝毫不介意她身上有别的猫的味道。
郑骋瞪大本来不怎么大的眼睛，“这能吃？”他指指烤盘上面那三块黑黑的东西。
“能的，我已经吃了一个了。只是表皮黑而已，里面完全不焦，纯正无添加的面包原味。”Kristen把烤盘放到饭桌上面，见郑骋还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没好气地说：“别担心，毒不死你。”
“不行，我拒绝，我惜命。”郑骋双手交叉。
“浪费粮食可耻，你就做个好人呗。”Kristen抱起一直缠着她不放的吉他，顺手撸了撸他的头，“第一次做把握不好量，我吃不完，又不想扔垃圾桶，你当宵夜不行嘛。”
“给你家狗吃。”
“牛油果不肯吃。”Kristen坦荡荡地说。
郑骋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发出灵魂拷问，“狗都不吃你让我吃？”
“我没别的意思，我自己也吃了，吃不完和你share一下而已。”Kristen亲亲吉他的小脸，在白色猫毛印上火辣辣的口红印，“吉他，你爹好mean啊。”
“我不饿。”郑骋把猫夺回来，“你能不能卸了妆再亲我的猫？”
“那你要怎样才饿？”Kristen眉毛一挑，略带挑衅地说，“口红留你身上？”
郑骋把猫放走，神色玩味，食指扣进Kristen的腰带，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然后将她的双手反扣背后。“你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面不改色开鲱鱼罐头并且吃了一整条鱼喝了一口汤的卓盼阳表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第46章 第 46 章
程奕决定把鲱鱼罐头挑战视频剪成vlog。红毛非常赞同，毕竟可以充当一次营业。工作室的剪刀手剪掉沈问茶和贝拉的片段，但保留了许惟琛的。因为许惟琛和他们两靠太近，剪掉的话视频就不好笑了，而且许惟琛自己不介意出境。
Vlog发布后，慢慢爬上了微博热搜榜。有人跑去程奕的工作室微博底下问视频里的第三人是谁，打理微博的阿铜回覆说是程奕新认识的圈外朋友。鸡翼得到答案之后便按耐住对帅哥的好奇心，该干嘛干嘛去。
鸡翼这个月过得尤其开心。程奕以前很谨慎，从来不在微博分享自己的生活。微博不是新歌新节目的预告就是金主爸爸的广告博。Ins相对好一点，但也极少能看到他生活的一隅。年前程奕发了几张沈问茶画展的照片已是难得。其实程奕回想起来有点懊恼自己冲动之下发了ins。
沈问茶的画展的信息很容易找到，相应的，curator是谁也不难发现。当时已经有粉丝扒出了画展在哪，若不是程奕发ins的那一天恰好是画展开展的最后一天，肯定会有一大批鸡翼跑过去打卡。目前鸡翼对画展的curator不感兴趣，但不担保以后。
不过自从小猫出生，程奕更博不仅频繁，而且质量非常好。时不时分享小猫的萌趣瞬间或者自己做的黑暗早餐。沈问茶很早之前就建议他定期和粉丝直播，但那时他正参加工作量紧凑的《Partners》，不想给路人留下没有好好准备节目的印象，便暂时搁置了。现在他没打算今年内再参加常驻综艺，在Bella Voce重组巡回演唱会开始之前，工作时间灵活，可以迁就大部分粉丝的时间在周末或者周五晚直播。于是他和粉丝约好，一个月至少直播两次。
夹杂在欢呼的鸡翼群中，有那么一两个“塌房子雷达”特别灵敏的粉丝嗅到一些不寻常。或者说她们已经习惯程奕不爱营业，突如其来的频繁营业让她们毫无逻辑地慌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女性第六感。她们在超话说了一下自己的感受，立刻有鸡翼说肯定是小猫的到来打通了程奕的营业任督二脉。这样说也没错，拉时间线看，的确是在小猫出生之后程奕才有所改变的，但这时间线也不是没有漏洞。在沈问茶的建议下，《Partners》时期程奕发的原创微博数量远多于以前，之所以没让鸡翼察觉到变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程奕发的原创微博都节目准备有关，不是晒曲谱的封面就是晒和浦非的合照，看上去更像是在节目组的“淫威”下的被迫营业。
这算是歪打正着吧。那时沈问茶还没有成立“愈姝”的想法，只是担心她和程奕的恋爱不知何时会被发现。她一开始就叫程奕多多营业不过是为了无论恋情何时被曝光，鸡翼都不会感到被自家哥哥排斥疏远。程奕还没习惯在微博分享自己的生活才发了很多看上去和节目有关的原创微博。但随着两人凭借极度谨慎安安稳稳走了半年还有“愈姝”的成立，沈问茶有了不同的安排，计划到了公开的那一天，程奕死咬着他们是在她搬来隔壁之后才深交的说法，这一点可以由小猫来作证。与此同时小猫出生是程奕和粉丝互动增加的一个时间点，以后对应起来可以说是程奕恋爱之后和粉丝的互动才变多的。嫂子没让哥哥不理粉丝，反而让哥哥更亲近粉丝，这样好歹不会让粉丝前前后后有太大的心理落差。
下一步，便是让程奕帮忙宣传“愈姝”。鉴于“愈姝”为女性服务的性质，九成粉丝是女性的程奕又刷了一波好感和粉丝忠诚度。由于“愈姝”很多活动都由许惟琛出面，鸡翼顺理成章扒到鲱鱼罐头的帅气小哥哥和送可可到医院的仗义邻居是出现在程奕自拍里的“愈姝”的副会长。对鸡翼来说，程奕宣传“愈姝”的逻辑就顺了。她们甚至蠢蠢欲动暗地里嗑程奕和许惟琛的“唯一”cp，lofter已经有了相关的tag。
沈问茶刷微博看到“唯一”cp时，笑得肚子抽筋，在毯子上滚了两圈。
刚巧上天台的程奕把她捞起来，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看她笑得开心，自己也不自觉咧嘴笑了。
“你笑什么？”沈问茶好奇道。
“我不知道啊，看你笑我就笑了。”程奕大咧咧地盘腿坐下，捞起地上的遥控器，“今晚看什么电影好咧。”
“我笑你和Charles啊，你不知道有粉丝已经拉郎了吗？唯一cp。”沈问茶咯咯笑，又笑瘫在地。“你还在右边咧。”
“你们这些女人好可怕，”程奕抖了抖，“还好不是把我和鲱鱼罐头拉郎。”
“也不是不行。”沈问茶笑得更欢，“你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我得考虑要不要披马甲在你超话发帖。”
程奕有点恼，伸手去挠沈问茶的痒痒，“你可是我女朋友，怎么可以编排我和其他人呢？”
沈问茶躲开他的恶魔之爪，“正因为我是你女朋友，知道都不是真的，我才毫无心理负担地搞cp啊。”
“不行不行，而且为什么我是右边？”程奕气呼呼地说，“就因为Charles比我高？”
“这些年和你有关的bl拉郎……你都不是左边吧？”沈问茶说完，捂住嘴巴。
程奕眼睛一眯，“这么说，你有好好研究我的cp？”
“略有涉猎。”沈问茶挣扎了一下，见摆脱不掉他双手对她的腰的钳制，故意抬起下巴挑衅道。
程奕板着脸和她大眼瞪小眼，没过多久就绷不住了。他捏捏沈问茶的下巴，“你等会就知道我在右边还是左边。”
“正经点，说好看电影的。”沈问茶说。
“我又没说不看，”程奕做了个鬼脸，“而且我有正事和你讲。”
“那你把你的手放好再说。”沈问茶指指自己的腰。
程奕不为所动，自顾自说自己的事：“下星期我要回老家一趟，参加我表侄女的周岁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其实就是家宴，我家一家三口，我姨妈一家五个人，我外公，我表哥的大伯大伯母，如果你来的话，一个大桌刚刚好。”
“你想我见见你爸妈才对。”
“有这个考量。”程奕点头，“他们两年前就催我找对象了，现在找着了带回去给他们看看，我就不用被唠叨了。还有往年我清明节都回去的……但今年清明节刚好撞上《Partners》彩排……我想让我爷爷看看你。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问茶听了这段话，毫不犹豫答应他。
程奕高兴地揽住她在她脸上“啵唧”一口。
“既然你都回我家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悉尼拜访一下你舅舅舅妈啊，我签证早就办好了。”
“’愈姝‘还在起步阶段，我不想长时间走开。等你演唱会结束再说吧。”这段时间程奕主要和蒲非创作新歌，到八月中就要飞B市和Bella Veco另外三个伙伴排练。演唱会计划九月份在国内八个城市巡回举办，十月中结束，这个时节去悉尼刚刚好，满街满巷的蓝花楹。
今晚空气质量优秀，抬头便可看到星星。于是沈问茶和程奕放弃看电影，选择打开遮光板，躺在沙发床上欣赏夜景。沈问茶靠着程奕的臂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自己在澳洲读书的事，还有满目的蓝萤火虫，高如摩天大厦的森林，海上的彩虹。
那会儿她最喜欢和Kristen以及HK来的另一个同学探索大自然。18岁前她就走遍了澳洲，东岸的日出西岸的日落，北边的艳阳南边的冰雪，她都看过。自然或丑或美的每一面无一例外肆意真实，所以都是极致的浪漫。
“肆意真实便是浪漫，”程奕手指卷起她的发尾，放到鼻尖底下嗅了嗅，“我喜欢你对浪漫的见解。”
“浪漫不一定和情爱有关，但一定和心态有关。”沈问茶道。
“我觉得你本人就很浪漫，”程奕说，“虽然在外人看来，你谨慎细致，识大体懂分寸，更偏向理性主义而不是浪漫主义。我却始终认为你的理性是为了浪漫而存在。比如这个地方，”他比划着四周，“还有院子里那扇门，性子不浪漫的人根本不会做这等荒谬的事。你用九分理性来保护那一分浪漫。你才是我见过的最至情至性的人。”
沈问茶被他说得通体舒软。
“如果浪漫不再，对你来说，大概理性也是不必要的。所以你拒绝了陈书明的挽留，尽管理性告诉你，你和他在一起才是最佳选择，触手可及富足平稳的生活。同样的，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苦心孤诣地建立’愈姝‘。”程奕神情甚是认真，轻松的语气当中暗藏着执拗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