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简直要窘死了,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女学生,杜铭枢笑笑:“我可真是老了,记不住事了,林老师别在意呀。”
林慕卿假装很大方,道:“没关系,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好在那部剧毙掉了,要不是放出去误人子弟,家师可真要心痛了。”
杜铭枢尴尬的要死,整个人都僵住了,这读书人可真不好惹,怎么比她导师说话还难听!
杜铭枢的脸色差极了,林慕卿则孩子气似的心里暗爽。
第 18 章
舞台上,男主持人说:“接下来我们要颁发的是本届电影节的最佳男女配角奖,首先揭晓的是最佳男配的归属。”
女主持人说:“颁奖嘉宾一位是本届电影节的评委,著名演员、制片人、导演,杜铭枢。”
男主持人说:“另一位是在网络上久负盛名的青年教师,林慕卿,欢迎二位。”
杜铭枢和李承学一样,好多年没受过年轻人的气了,自己一个人大步流星地上了台,把穿着高跟鞋的拖着长裙摆的林慕卿甩在身后。
林慕卿穿着量身定制的星空礼服裙,舞台一片黑暗,光打在她身上,像是披了一席繁星,脖颈上的珠宝闪闪发光,头发高高束起,略修长了脸型,有一种端庄大气砸场子的气场,她自己提着裙摆,缓缓地迈着步子,像踩高跷一样,举步维艰,生怕自己摔倒。
她比杜铭枢几乎晚了半分钟才走到舞台中央,工作人员跑上来调完话筒,她这才开始自我介绍,用在台上讲课的语气,俯视全场。
杜铭枢在台上的脸色还算正常,自我介绍完后,扭头对林慕卿说:“这是我第一次跟外行站在一起颁奖,林老师这么跨界可别劈腿呀。”
林慕卿笑笑,心道总比你真劈腿强,林慕卿转而给他挖坑,“很荣幸和内行的杜老师一起走上舞台,我想问一问评委,在你心目中谁是最佳男配角。”
“林老师记仇了,”杜铭枢和稀泥说,“四位男演员都很优秀,我要说的是角色无大小,红花总要绿叶配,不必追求C位,在自己的位置上增光添彩就好。”
“这句话说的好,都是好演员,”林慕卿放眼过去,发现几位演员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只有夏叶初是微笑着一副看热闹吃瓜的悠闲表情,还在扭头和梁天祺说话,好像毫不在意,“恰巧我和这四位演员都是朋友,”林慕卿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晃了一下手卡,转而递给杜铭枢,“其中一位和我交情匪浅,所以还是由杜老师来揭晓答案吧。”
“后生可畏呀,这个艺名还是我取的,新芽嫩叶、曦光初开,作为长辈,我希望你能以此为新的起点,谦虚上进,更上一层楼。”杜铭枢也笑着停顿了一下,夏叶初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猛然抬头,竞争的几位演员都是一线,他是年纪最小的,来之前林慕卿还跟他开玩笑说领了奖要请客,他还说不可能。
“获得最佳男配角的是夏叶初,《老师的日记本》。”杜铭枢终于揭晓了答案。
夏叶初被梁天祺推着站起来,跟身旁的演员握手拥抱,捂着胸口缓缓走上台。
台上女主持人说:“评委会的评语是,突破表演舒适区,勇于挑战,从艺十二载,甘当绿叶,在有限的空间里出演鲜活丰沛的人物。”
林慕卿提起裙摆,缓缓向后退去,让出C位,微微欠身,道了声恭喜。夏叶初和她对着鞠躬,激动地忘了奖杯在杜铭枢手上。杜铭枢只好绕过去,把奖杯郑重地放在他手里,笑容里满是欣慰,道了声再接再厉。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混球,但浪荡半生,只此一子,知道真相时自己也觉得五雷轰顶,他想过补偿孩子,但世上哪有后悔药,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或许是天降祥瑞,去年一起拍戏后,孩子居然愿意以同事的关系跟他来往。
杜铭枢首先退场,林慕卿提起裙子准备跟上,夏叶初一把抓住她的手,叫她在台上略站一站。
夏叶初准备了稿子,从十七岁开始,修修改改整整五年,上了台却全忘了,他激动地捏紧林慕卿的手,手心里的汗蹭了她一手,直到调话筒才想起撒手。
他的眼眶忽然红了,略带哽咽地说:“大家好,我是夏叶初,感谢所有朋友们的到来,我本来是准备了稿子的,但是现在全忘了,所以我就想到哪说到哪了。”
“坦白讲,我从业的目的并不单纯,一开始只是为了和妈妈赌气,转眼12年过去,没有想到能站在这个舞台上,感谢一直爱护我的大哥,在全家一致反对我当演员时,大哥勇敢地说出了实话,他说我的学习已经到底线了,再烂得不了负分,想当演员就当吧。”
夏叶初的语速很快,脑子像过电影一样想起他的初心。9岁那年,洛玉华答应要陪他一起过生日,他巴巴地空等了一天,后来才知道她是陪着洛羽商看了一个电影明星的首映礼。时隔多年,他仍记得那天的心情,是一种刺入骨髓的被抛弃感,他一个人从北京跑到横店,把姨妈给他存生活费和压岁钱的存折往导演桌上一拍,说要演个角色,那时的想法幼稚的可笑,就是想当个演员,只要妈妈一打开电视就能看见他。
当时姨父正在附近办案,犯人没抓到,反而抓到了离家出走的他。那是姨父第一次动手打他,回家之后又挨了姨妈的打,大哥虽然手下留情,屁股还是肿了一个星期,后来无论大人们怎么问他为什么离家出走,他就是不说,而且是越问越不说,越问越委屈,最后还是大哥解救了他。
大哥是对他最好的人,比姨父姨妈还要好,是他童年里最温暖的依靠。大哥对他用永远两个字:包容。包容他调皮,包容他成绩差,包容他不务正业,包容他动不动就要哭鼻子,甚至还告诉他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哭是好事。
放假陪他去剧组拍戏,怕他学坏,连跟顾延约会时都会带着他,一个二十出头半大不小的男孩子身后总拖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还整天上蹿下跳的像个快乐的小傻子,他丝毫不觉得诡异,非要言传身教,告诉他爱是发自内心的悸动,而不是欲望带来的冲动。
夏叶初抬起头,觉得大哥闲了一定会看回放,继续道:“刚才评委组说我突破表演舒适区,以前演了那么多坏人,在此感谢导演和制片人,把这么一个好人交给我,所幸不负众望。我想说,我不只可以演不好好上学的小混混、未成年的父亲、陷入校园贷的大学生、亡国之君、叛国汉奸,还能演一个好老师,希望导演们能多看看我,我是可以突破自己的。杜老师说要想真正演好一个角色,就是要成为他。”
他扭头致谢的时候才发现,台上只留了林慕卿,忘了留杜铭枢,只好继续说:“17岁时我演了第一个大人角色,是个瘾君子,演的很刻板,不够鲜活生动,当时只注意到他生理上的痛苦,不是很了解他心理上的无助,如果我现在演应该会不一样。”他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我在知道提名的时候就高兴了一宿,没想到我一个学渣会因为演语文老师获奖,这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还挺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