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谌以小的时候其实是个活泼的小话痨。
后来父母忙着吵架,忙着对付彼此,没时间应付他,他找不到人陪自己说话,并且受到家庭影响,他的心情很长时间里处于一种阴郁的状态,去了学校也不愿意搭理人。
久而久之,一种冷漠高傲的性格就此形成。
直到他十八岁那年,父母终于离婚。
他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茫然无助,他考虑过自己应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
结果就是,父母两边都为他保留了位置,却已经不是完全属于他的家。
他似乎很久都没体会完整的感觉了。
直到他遇见钟令儿,把钟令儿娶回家。
他曾经觉得这段婚姻有点类似于格式塔,和她生活在一起,他会产生一种知觉重组,一种完形趋向,仿佛已经看见了趋于良好和完善的人生结果。
具有一定的完整性。
对他来说,不需要谈所谓的感情和爱,“完形”已经是一种最为牢靠的关系。
钟令儿小声问:“要不要到床上去休息?”
谭谌以鼻梁发凉,往她颈窝里轻轻蹭,一边说道:“你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
钟令儿莫名觉得好笑,“是不是我发了誓,你就到床上去休息?”
谭谌以松开她,“等等,我去找张白纸和笔来。”
她奇怪,“要白纸和笔干什么?”
他说:“白底黑字写清楚,签名摁手印,省得你忘记,或者哪天反悔。”
他说着话时,表情出奇地认真,说完还真的去抽屉里翻找纸和笔。
钟令儿赶紧道:“喂,你别闹了。”
他却看着她,坚持,不言语。
钟令儿意料之中心软了一下,说:“都这个时候了,别瞎折腾,快去休息。”
他仍是看着她,固执,不吭声。
钟令儿叹口气,说:“这件事,等咱们回家以后再说,现在你给我到床上去休息。”
谭谌以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乖乖到床上躺好,他腾出个位置,拍一拍床铺。
钟令儿也上了床,躺入他怀里。
谭谌以抱着她待了大半天,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得不想动弹,脑子里却清醒得无法入睡。
钟令儿倒是比他先一步睡了过去。
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发现谭谌以坐在床边看她。
钟令儿坐起来问:“几点了?”
谭谌以说:“七点了。”
她说:“你是不是要去忙了?那我该回去了。”
谭谌以没吱声,只是这么盯着她瞧,顺手又帮她将颊边一绺发勾到耳后。
她忍不住问:“你看什么?”
谭谌以起身倒了杯热水过来,准备递给她,“以后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多来医院陪陪我。”
钟令儿煞风景道:“你觉得我有这个闲工夫么?再说了,我有时间不在家里好好享受美容觉,为什么要跑来这里陪你睡病床?”
谭谌以手里那杯水刚递过去,一听见她这话,手势一转就收了回来,自己喝了。
钟令儿:“……”
喝完再递过去。
钟令儿一手轻轻拨开,“不要了。”
他挑眉,“你嫌弃我?”
钟令儿下床,把鞋穿上以后,直起身说:“是啊。你好无聊啊。”
谭谌以牛脾气上来,抱着她强行喂她喝了半杯水。
钟令儿迫于淫威,乖乖喝下去,喝完以后再用力瞪他!
两人从休息室出来,正巧碰上从门口走廊经过的徐一航。
徐一航猛愣住,“我去……你俩这是什么情况?太过分了吧?居然把夫妻感情生活的魔爪伸到医院来了?”
钟令儿被说得不好意思,“不是这样的,家里发生了点事,他昨晚上手术很晚了,我正好在医院,就陪他休息了一晚上。”
谭谌以却浑不在意,拉着她就要走,“你跟他解释什么?他懂个屁。”
钟令儿很少听他说不文明用语,这一听就觉得有点新鲜。
徐一航恨恨道:“不就欺负我没老婆么?当初我要是跟你给我介绍的那个madam成了,还轮到你在我这儿这么神气?”
钟令儿一听就知道徐一航指的是哪件事,顿时紧张得咽口水。
谭谌以却面色淡然,有恃无恐回一句:“是么?那也得真的成了才行啊,现在是我成了,我自然能神气。”
钟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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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
那什么,大过年的,太快乐了,我根本无心码字啊啊啊啊啊所以就这么点字数
评论不回复了,要跟家里人去点香。
新年新气象,新的一年吉祥如意,也祝大家万事大吉,幸福安康。
第三十六章 [VIP]
这几天谭谌以没回过家,一直留在医院跟进谭父的术后恢复情况,
钟令儿下了班,有时间也会去一趟医院,主要是给谭谌以带一些换洗的衣物。
邱女士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待了三天,下午谭谌以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歪靠在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他进监护室待了好一阵,出来的时候人还在长椅上睡着,他经过时,拿手机给邱果打了个电话,让她下班过来把人带回去。
那边邱果说:“我劝不了她,白天我要上班,也没法一直陪着,让她待几天吧,等她累了我再去接就好说话了。”
亲生女儿都这么说了,谭谌以也就没再去管。
天黑的时候谭母来了一趟,她心疼儿子每天忙前忙后,不仅要上手术,还要操心他爸的事,所以煲了一盅参汤带了过来。
在住院大楼门口,赶巧碰见拎着饭盒的钟令儿,于是婆媳两个一起上楼。
谭谌以忙得脚不沾地,只有空喝下汤,然后带着两人又去看了一回谭父。
几个人来的时候,邱女士还在,面容憔悴,唇色发白,头发也有些凌乱,她平时最注重形象,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只能隔着玻璃窗口默默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谭母一过来就看见这样的情形,不免也有些动容,偏着头小声问谭谌以,“她这几天一直在这里没走?”
谭谌以嗯一声,说:“劝不动。”
“她女儿呢?”
“果果说让她继续待着,什么时候累了也就说得动了。”
谭母感慨地点点头,又淡淡说:“邱果对自己亲妈倒是挺狠得下心来。不也是仗着有你在这儿看着,他妈出不了事么?她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不怕给别人添麻烦。”
谭谌以不作声。
谭母在没在这里待多久。谭谌以事情多,陪了一小会儿就去忙了,谭母拉着钟令儿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走了一圈,一边谈心。
婆媳俩不管一开始聊什么,最后总会绕到谭谌以身上去。
谭母拉着她的手坐到一张大理石长椅上,问道:“平时阿谌没有欺负你吧?”
钟令儿笑说:“他那么忙,就算想欺负我,也没那个功夫啊。”
谭母听得嘴边抿开一笑,心想自己眼光不错,挑中的这个儿媳妇真够体贴,“阿谌的那个脾气算不上好,有的时候我都被他气得够呛,更别提年轻的小姑娘了,你能拿得住他,我也挺开心的。”
她这个儿媳妇,拎得清,讲道理,受得了委屈,却不软弱,更分得清恩恩怨怨。
谭母越想越觉得称心,想了想又说:“说件不怕你笑话的事,我跟阿谌的爸,年轻的时候也爱得轰轰烈烈,没多久两人顺理成章做了夫妻,可这做夫妻哪有谈恋爱容易?慢慢的,问题就浮出水面了。”
钟令儿有些惊讶谭母居然会和她聊这样的私事。
“我那时候的性格风风火火,说一不二,阿谌他爸呢寡言少语,不懂事的时候,会觉得这种高大沉默是一种魅力,特别吸引人,可久了以后,这种性格的天差地别会酿成巨大的矛盾冲突。”
“怪我不是个体贴有耐心的人,也怪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我强势脾气大。”
“一开始我总喜欢找他吵架,觉得他吵架的时候才有点人气,可是后来吵着吵着,我发现他原来心里面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
谭母说到后面,微微哽咽。
钟令儿蓦然吓了一跳,看过去时却发现她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异样。
谭母继续说:“既然有不满,为什么不趁早说出来呢?有问题,早沟通早解决,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他非得攒着憋着……”
她冷笑,“他还自认为是自己一味地妥协忍让,受多大委屈似的,大概是心里面认定我不讲道理。可他憋着有什么用呢?到最后不过是把感情磨没了,搞得彼此都难堪,不欢而散罢了。”
钟令儿仔细一瞧,这才发现虽然谭母表情无异,但眼角湿润,不过谭母倔强好面子,她也就当没看见。
谭母呼出一口气,说道:“阿谌的性格有点像他爸,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也因为以前我对他疏于关爱,导致他心里缺乏安全感,再加上他从小娇生惯养……我一开始还担心你受不了他这样的脾气,不过现在看来,你们的情况还算理想。”
钟令儿心想,谭医生对外总是装模作样,装得淡定沉稳,头头是道,可是在她面前,他基本上是横着走的,恨不得尾巴翘上天。
有的时候她也生气,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种情况下不能和他计较,要放宽心,等回过头来趁其不备再还他一招,吓他一跳!
谭谌以今晚是抽不出空来了,谭母回去的时候,顺便让司机开着车把钟令儿先送回去。
第二天,谭父的病情终于好转,生命体征趋于平稳,这才转入普通病房。
邱女士被邱果劝了两句,终于甘心回家去。
谭谌以放了心,下班时早早回了家,结果到了家门口才发现钥匙忘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临时只能给钟令儿打电话。
钟令儿接到电话的时候,赶巧正在审讯两名涉嫌嫖赌的嫌疑犯。
她把人交给王之珩和老胡,走出审讯室接电话。
电话接起,那边直接就说:“我忘了拿钥匙,现在进不了门。”
钟令儿问:“你在哪里?”
“家门口。”
“你回来了?”她问:“爸怎么样了?”
谭谌以淡声说:“生命体征平稳,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
钟令儿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审讯室,“那你等一会儿,我可能没那么快。”她心想改天找个时间把门换成指纹锁,这样就不用钥匙了。
谭谌以倚着门懒懒问:“要等多久?”
钟令儿估摸了一下,“一个小时?”
那边没及时应声,她就知道他肯定不开心,就在她想换个时间的时候,他终于应了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钟令儿重新进了审讯室,王之珩却走过来,把她拉出去。
他说:“令姐你是不是有事?有事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老胡哥,应付得来。”
说起来,老胡是个老阿sir了,资历比钟令儿还老,入警十多年,擅长应付各种流氓地痞老油条,有他在,钟令儿没有不放心的。
钟令儿回办公室收拾好东西就下班了。
从警所回家,打车也得30分钟,钟令儿出了电梯就看见谭谌以垂脸倚着门站着,身上是一件薄风衣,衬得身材修长,发现她回来时,他微微抬下巴瞥过去一眼。
他说了句:“你怎么才回来,知道我等多久了么?”
钟令儿拿钥匙开门,一边说:“你等了多久?自己看看时间,我已经提前30分钟回来了,这还委屈你了?”
谭谌以抬手看一眼腕表,虽然理亏了但仍是嘴硬:“你只提前了27分钟。”
钟令儿无语瞥他一眼,没理会,开门进了屋。
谭谌以跟着进去,门一关就把人揽到身前来,低头去吻她,钟令儿只好顺从地仰着脑袋张着嘴,任由他亲个够。
但她低估了谭谌以的索求欲,吻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她有点腿软。
钟令儿一双手从搂住他的脖颈到滑落他的肩膀推拒,最后被他抱起来,走向沙发。
她赶紧说:“你忙了这么多天,不先去洗个澡睡一觉么?”
谭谌以脚步略顿,换了个方向,往主卧的浴室去了。
钟令儿心想这下更不得了,这样子进了浴室,他哪能轻易放她出来。
浴缸里的人似交颈的鸳鸯,谭谌以抱着她陷在一缸热水里,吻着她的耳根,动了情的嗓子有些沙哑,“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谭母说谭谌以和他爸有点像,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不喜欢表达。
钟令儿却觉得,谭谌以不愿意表达大概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安全感,骨子里又骄又傲,所以不愿意把心事坦白。
不过,当情境发生了转变,他还是可以很直白的。
比如他喝醉酒的时候。
比如现在,他动情的时候。
钟令儿的面颊被热水烘得滚烫,小声说:“昨晚不是才见过么?”
他声气湿润,“不是这个……”
她捧着他的脸,亲他眉尖那浅浅的一点。
谭谌以猛地一下。
她猝不及防微微一声软语,直直荡入他的心怀。
很久过去两人才出了浴室,谭谌以觉得肩膀刺剌剌地疼,回床上之前顺路照了一下梳妆台的镜子,发现脖子肩膀好几道激烈交错的爪子印。
他把钟令儿丢到床上,自己去书房的收纳盒里找到指甲钳,回到卧室,把人禁锢在怀里,帮她剪指甲。
钟令儿靠在他怀里,忽然间又想起谭母昨晚的话,唏嘘了片刻,说道:“你以后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记得要说出来,千万别憋着,最后再攒个大招出来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