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季烟惟——颍川燕尾蝶
时间:2022-03-01 15:44:01

  “阮效宗,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她伸手环住我,熟悉的温热贴上我的后背。
  我抽烟的手一顿,沉默半晌,冷冷道:“不想。”
  怎么不想,想得快死了,过去四年的每分每秒,我都想你,可我怎么能告诉你,我的宝贝。
  “骗人。”
  她掰过我的身子,对着我,一颗脑袋在我怀里蹭了蹭,仿佛一如从前。
  我对上她盈盈水泽般的眼睛,嫣红如绯云的唇,心动不已。
  妈的,想吻她。
  我克制着自己的贪慕推开了她,让她不要再来。但季烟惟倔强的要命,让我又爱又恨。
  “算了,你来也行,不过,以后不要穿裙子了。”
  她似乎想到什么似的,眉心一皱,随即乖巧地点点头。
  下次见面的时候,她便是长袖长裤的打扮,我很满意。
  季烟惟的课挺有意思,她讲古典文学的时候不同于过往的羞怯和青涩,而是一派的落落大方,侃侃而谈。
  我坐在下面,有些骄傲,有些酸涩。
  蝴蝶在往前飞,我的姑娘越来越好。
  而我……
  呵。
 
 
第6章 错觉
  /十一/
  我和罗成几个兄弟从澡堂回来的时候,遇见了瘟神。
  “呦,回来了。”
  杨志拦住了我的去路。
  这座监狱看似是一座安全囚牢,但里面生存的难度并不比外面小。
  我无比庆幸进来的不是季烟惟。
  我初入监狱那会儿,他企图侵犯我,被我没命地打,我断了两根肋骨,而他,断了五根。
  从此,他便恨上了我,处处同我作对。
  “滚。”我的声音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
  杨志也不理我,继续说:“我都看到了,你和那个志愿老师关系不一般啊。啧,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和哥几个分享分享,一个人独占多没意思啊……不过,那季老师的胸真是有分量,捏上去的手感一定不错,你们说,是不是啊。”
  他和身后几个喽啰无耻地笑作一团。
  大概连罗成都感受到我的怒气,他一句劝说还没出口,我便已将手里的脸盆砸飞,挥拳出去。
  季烟惟是我的神经,杨志挑了我的神经,他该死。
  不久,两拨人便混战在一起。直到狱警将我们分开,我才不情不愿地住了手。
  我们被罚关了三天禁闭。
  我见到季烟惟的时候,脸上的青肿还未消下去。
  她心疼得眼泪汪汪,为我擦药。
  “小惟,你以后别来监狱上课了。”
  她擦药的手顿了顿,嘴唇微抿,“可我想见你。”
  “那你来探监。”
  “你会见我吗?”
  “会。”
  我语气坚定,看见她唇边重新绽开一抹笑颜。
  于是,她辞去了监狱志愿者老师的工作,我总算能稍稍安心,不必再因为那些男人的目光而烦躁不已。
  余下六年,季烟惟在每个探监的日子,风雨无阻地来看我。
  第七年,她说她重新开始写书,重新续写那本断更很久的故事,那是我们的故事。
  第八年,她说等我出去我们就结婚。
  我沉默着没有回应,我只是个满身污点的罪犯。
  我的姑娘那么好,我怎么配得上。
  季烟惟向我求了一整年的婚,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
  连罗成都看不下去,“哥,嫂子那么好,要我早答应了。”
  我笑而不语,兀自燃起一根烟。
  罗成年纪很小,才堪堪二十多岁。他为了保护那个孱弱的母亲,才失手杀了家暴的父亲。
  他说,真爱难得,他从不因此对婚姻失望,该失望的是人心。
  而人心千万,各有不同。
  “母亲只是运气差,但哥你不一样,季老师她很爱你。我从未见过这样不顾一切的爱,像是……像是飞蛾扑火。”
  他挠了挠头,半天想出一句蹩脚的比喻。
  我拿下嘴里的烟,哑然失笑,我竟然被一个小辈教育了。
  不过。
  “她不是飞蛾。”
  她是我的蝴蝶,我的爱,我的欲望。
  我也不是火,我不会燃烧她。老子要做也做一阵风,托起蝴蝶翅膀的风,让她乘风飞翔,自在无忧。
  我起身,去到了监狱操场的东南角。
  那里有一丛波斯菊,我采了两枝。
  “季烟惟。”
  我隔着玻璃窗将波斯菊花茎编的草戒指递了出去。
  她愣愣地看着我,眼尾慢慢潮湿。
  “阮……”
  “你愿意嫁给我吗?”我先她一步开口。
  她坚定地爱我,我再清楚不过,却还是无可避免地紧张。
  对面的姑娘重重地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我拉过她的手,将草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而她也用同样的动作为我戴上。
  她无声地流着眼泪。
  “傻瓜,哭什么。”
  我笑着安慰,回头的时候,发现一旁的狱警都红了眼。
  第九年,阮效宗和季烟惟,不再是我和你,而是我们。
  那天,风朗气清,操场东南角的波斯菊开得格外艳丽。
  监狱的最后一年,我表现良好,对杨志那个混蛋都多了几分忍让。
  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再犯事,我必须顺利出狱,我的姑娘,我的未婚妻还在外面等我。
  /十二/
  出狱那天,是个大晴天。暑气炎炎,阳光热烈得给我一种错觉,似乎我的人生从此再没有了黑夜。
  可错觉,终究是错觉。
  上苍何其残忍,怎么也不愿意放过一对有情人。
  季烟惟带我回了我们的家,那里的陈设一如从前。她给我添置很多新衣服,我感觉好几年都穿不完。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觉得恍然如梦。
  昨天还在监狱里的我,今天真的自由了吗?
  她钻进我的怀里,手指轻抚着我的眉眼,充满留恋的意味。
  我注意到她无名指上那圈干枯的草戒指,不由得讶然。
  “怎么还留着。”
  她笑,“怕你不认账。”
  继续问道:“那你的呢?”
  “我也留着。”我伸出指节。
  “那你是为什么?”
  “我也怕你不认账啊,宝贝。”
  我们相视笑作一团,被窝里的气温在上升。
  “季烟惟,我什么都没了。”
  我摩挲着她的指腹,愧疚难当,我甚至买不起一对戒指。
  冷静下来,消失很久的自卑在隐隐作祟。
  我入狱后,公司破产,我再次一无所有。
  除了这栋房子,幸好这房子当初写的是她的名字。
  “阮效宗,你有我。”
  “我会赚钱,我稿费很多的,能养你的。”
  季烟惟睁着清澈如水的眼眸,就那么静静地拍些我,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我心里又痛又涩,贴近了她。我们鼻尖相碰,呼吸相撞。
  她咬着绯红的唇,在极力克制着些什么。
  但我明白,我读懂了她。
  那是整整十年思念和无处宣泄的爱欲。
  她渴望我的身体,如同我渴望她的。
  我低头埋入她的脖颈,噬咬她的唇齿,一双手游走于温软潮热的隐秘地带。
  “你……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吗?刚回来,不累吗?”
  “不需要。”
  我只想取悦我的蝴蝶,让她快乐,飞不上云端,那便在花园登基,做风中的女王。
  我用了十年的专注,给了她淫靡狂乱且刻骨铭心的一夜。
  我能做的,也只剩下这些。
  我和季烟惟度过了一段平静而美好的时光。
  唯一让我心烦的是,我找工作处处碰壁。
  我不能让季烟惟养我一辈子,我再他妈也是一个男人。
  于是,我干回了老本行,送外卖。
  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酒店的单子。
  我拿着外卖敲开了303房间的门,门打开的一瞬间,我愣在了原地,我看到了一张酷似余则春的脸。
  我这一辈子,因为外卖遇见了两个特别的女人。
  前者,让我见过天堂。后者,却将我拉入地狱。
 
 
第7章 坠落
  /十三/
  酒店里的女人叫余则秋,是余则春的妹妹。
  她邀请我进门,被我冷言拒绝。
  余则秋也不生气,只给我看了一段视频,便成功留下了我。
  视频里的季烟惟神情凄怆,一刀一刀地往余则春身上切割,仿佛那不是一个人人,只是一块豆腐,一块发烂发臭的豆腐。
  “你知道当初季烟惟为什么能杀得了他吗?”
  “因为,是我先给余则春下药的,是我想杀他。那个畜牲,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他该死,他该不得好死!”
  “但是,我发现,想杀他的不止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高兴极了。于是,我成全了季烟惟,我把报仇的机会送给她,哈哈哈哈哈……”
  凄凉而疯狂的笑在我耳边炸开,我心底克制不住的怒意在叫嚣。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伸出手,想掐死她好了,什么事就都没了。
  为什么每次,每一次,我的人生稍稍得以喘气,命运又要给我一记重锤。
  余则秋艰难地发出声音:“咳咳咳……我有备份,你杀了我,视频会立刻发给警察局,你这十年的牢就白坐了,你想想季烟惟。”
  我清醒过来,松了手。
  “你的目的,说。”
  “我要你。”她目光认真。
  “你他妈有毛病,老子都不认识你。”我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笑着,近乎病态地靠近我:“你知道吗?十年前我在新闻上看见你,就觉得你真好看,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你真像个英雄。”
  “可是。”余则秋的语调变得尖锐起来,“凭什么季烟惟能得到你这样的爱。同样深处黑暗的人,为什么她能得到救赎,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我爱了你十年了,阮效宗。”她伸手试图抚摸我的脸。
  我嫌恶地退后几步。
  我听着一番告白,几欲呕吐。原来,并非所有的爱都美好动人,有些爱如阴沟之水,污秽肮脏。
  我狠狠地推开她,走出了酒店。
  手机传来一阵振动,两条信息。
  “想想季烟惟。”
  “我爱你。”
  我抚了抚额,眉头几乎拧在一起,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敲打着。
  “别他妈打扰我。”
  “你和余则春有区别?”一样地卑劣,令人生厌。
  可是,她始终不肯放过我。
  我承认,季烟惟是我的软肋。这世界,再也没有比用她威胁我更有效的东西。
  “阮效宗,陪我逛街。”
  “阮效宗,陪我吃饭。”
  “阮效宗,要和我□□吗?”
  “阮效宗……”
  我出门的频率越发频繁,甚至常常半夜出去。但我从来没有成全过余则秋的任何心思,每一次我和她不是吵就是打。
  可即便这样,她依旧乐此不疲。
  我恨透了她,我想杀了余则秋。
  可是季烟惟怎么办,她等了我十年。我怎么做,才能不辜负她。
  我想好好和她有个未来,怎么就那么难呢。
  “你又要出门吗?”
  她听见我手机的振动,放下夹菜的筷子,淡淡地开口。季烟惟从来不过问我的事情,她始终无条件相信我。
  “嗯。”
  “阮效宗,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她声音哽咽,带着疲倦和疼痛。
  “再等等吧。”
  再等等,小惟,我会解决好一切。
  “到底什么时候。”她今晚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我沉默着没再说话。
  她忽然落了泪,一个人进了卧室,门锁紧闭。
  我的心揪成一团,她一哭,我就跟着痛。
  我痛得说不出话,隐隐有种感觉,我的蝴蝶在离我而去。
  手机的铃音声声催促,我捂着心口,不耐烦地接起电话,我根本不想听面对的人说任何话,先那头出声。
  “你怎么不去死!”
  我狠狠地骂了一句,砸了手机,怔怔地看着卧室的门。
  我叹了口气,还是出了门。
  小惟,对不起,我不能拿你做赌注。
  /十四/
  我出门的时候,遇见了陆川。
  十年沧桑,他依旧显得精明干练。
  他看着我手机里纠缠的电话,递给我一支烟,“需要帮忙吗?”
  我吐着烟圈,摇了摇头。
  后半夜的时候,我是在酒吧找到余则秋的。
  她满身酒气,说不出家里的地址。
  我只好将她送去了上次的酒店。我将余则秋丢在床上,准备离开。
  但她却莫名其妙地同我说了一句,“你喝了这杯酒,我便不再缠着你了。”
  “怎么,怕我下毒?”
  我嗤笑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一饮而尽。
  我匆匆迈步,脑子却在顷刻之间昏沉,步伐也变得格外沉重。
  下一秒,我陷入无尽的黑暗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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