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说说话,让我知道你在。”
卫生间的门上下都留了十公分的空余用作通风,里头湿热的水汽混着一种浓郁热烈的香味涌出来。
赵牧贞侧目望向玻璃门:“你要我说什么?”
仿木纹的塑钢门框,上下两面玻璃,上头的磨花纹样是花中君子,秀石清溪间的一派端雅,却也有一个不那么正人君子的别称,叫胡姬。
念一遍,绕齿的旖旎。
约西说:“随便啊,随便说说什么。”赵牧贞走神没听清,她静一秒,想到他闷葫芦的性格,又给主意说:“要不你问我问题也行,可以随便问。”
这回赵牧贞听到了。
脑海里闪过无数影像资料,想问那与他山水不相干的过往,却又无从问起,问了也没多少意义,他随意按了一下手指,骨节轻响泛出一股绵延酸麻。
“你今晚怎么会喝多?”
说好的我问你答,第一问就出师不利走向拉胯,约西没答,反而另挑了一个话题,说话前似有一句不屑轻哼。
“武泰兴那个黄毛朋友是不是跟你关系不好?”
一时间身份调换,他成了回答的那个,声音平直无绪:“不熟。”
约西继续问,胸有成竹:“那个黄毛是不是喜欢书慧?”
提及书慧,赵牧贞自然而然想到约西错发给他的尬俗小简介,忽然声音就敏感起来:“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约西撇开缠绕脖颈的一缕湿发,舀起温热的水,仰起修长白皙的脖颈,自肩头缓缓淋下,水流带着芳香泡沫淅淅沥沥地淌进地砖纹理,汇至排水口。
“怎么不关你的事?”约西理直气壮,“书慧不是喜欢你么?那个黄毛大概对你积怨已久了吧,书慧夸你一句,他就要说你十句,什么赵牧贞也就一般,赵牧贞也没那么牛,巴拉巴拉……他还说什么高二要不是他腿被车撞了,没法儿参加运动会,赵牧贞根本没机会拿八百米第一名!”
那个冠军杯子,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土气,没想到背后的故事如此一波三折。
“呵!”约西不由嗤笑:“我一听他那愤愤不平的声音,当他多厉害,天妒英才呢,结果一问,他高一参加八百米那次,也不过就拿了个第三名而已,自己乱吹牛拉踩,那就别怪我阴阳怪气啦,我就说,那你们常芜高中应该好好感谢那个撞黄毛腿的人,不然赵牧贞不参加,你们学校将错失夺冠机会。”
“那个黄毛当时气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他就非要找我喝酒。”
她的笑声真的很有感染力。
赵牧贞也跟着弯了弯唇,直到听到后面那句,他嘴角一冷,握拳的手掌绷出几分力,声音溢出些沉厉的调子:“他灌你酒了?”
“就他,也配?”
约西翻白眼,傲气十足:“他说干嘴皮子我也不跟他喝,然后那个黄毛说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我就说,嘻嘻就是不给哦。这人真的好low,扯不过我就来阴的,忽然又说什么,赵牧贞妹妹怎么回事啊,他们姓赵的怎么都这么轴,没意思没意思。”
约西直接喷:“开什么地图炮,谁没意思?他全家都没意思!”
“要不是他对书慧过分殷勤,心思明晃晃的,我都要怀疑那个黄毛是不是喜欢你了。”
赵牧贞:???
赵牧贞:“什么意思?”
“他真的好关注你啊,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如数家珍地翻出来胡编乱造添油加醋,说你这个有问题,那个也不好,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盛书慧,你喜欢赵牧贞就是瞎了眼,我黄毛这么一个风流倜傥又讲哥们义气的男人你都不爱吗?”
赵牧贞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努力克制笑弧,肚子忍得有点疼。
“然后呢?”
“那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约西越讲越溜,气势也越来盛,隐隐有种凯旋归来,大谈自己是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意思。
“黄毛急了,还装大度开玩笑说你不是针对我吧?我就说怎么会,又不熟,全程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他立马黑我,企图招那一帮男生应和他,说什么现在美女都这么高冷不爱搭理人吗?那我当然不会高冷啦,我要当大家的可爱小甜心,每个人和我说话我都微笑回应,除了他,每个男生找我喝酒,我都来者不拒——”
赵牧贞正想,她说自己是可爱小甜心的时候,一定在摇头晃脑,她装可爱和真可爱的样子都挺拿人的。
话音一顿,浴室的门被“唰”一下打开,更浓郁的水汽香风随一阵门风猛窜出来,她脑袋顶上扎的湿丸子头,果然晃荡了一下。
挺可爱的。
脸颊被热气熏得很粉,像吸饱了水。
小爪子朝赵牧贞伸出,“毛巾。”
赵牧贞取下那条绣着绒朵樱花的毛巾,递出去。
扯了皮筋,约西摆头将散下来的头发全都撩到肩后,顺重力,发尾水珠香雾一样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