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两个儿子,妈妈鼻涕眼泪的又哭诉起来。
大哥皱着眉,面无表情地说“我咨询了我当医生的同学,这个病是个富贵病。既不能干什么累活,还得鸡鸭鱼肉蛋的营养着,不能多吃,可以多餐。”
“咱们一天三顿饭,得了这个病,一天要四顿、五顿的加餐。”
“啊,怎么你得了这么个缺得病?到哪去买这些鱼呀肉的,得多少钱呀!我的妈妈呀,怎么过呀!”
妈是连哭带数落,二哥本来就话少,妈一哭,他除了流泪,也说不出一二。
两个小妹妹低头写作业,手里各自拿着笔,抬头看看大家,又赶紧把头低下,继续做作业。
躺在炕上的爸爸,除了叹气,一言不发。
尴尬!此时,我的家里,除了妈妈抽泣的悲声,便是爸爸的哀叹。
大哥冷漠的皱着眉,一声不吭,二哥低头呆坐不知所以。
“爸爸的病,既不是什么传染病,也不是治不了的绝症,都别坐在那儿愁生死。”我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劝着大家。
“往后,爸爸以养病为主,只要控制住血糖,人就跟咱正常人一样。只是,药不能断,累不能受,营养还要跟上。”
"我们回家,无论是高兴还是受了委屈,好歹有爸爸妈妈在,有人心疼我们。
有爸妈听我们倾诉,分享我们的喜怒哀乐,我们活着才有意义。有个家,我们两个小妹妹,还有我们,才是有爸妈疼爱的孩子。
我们不会成为村西头老万家的,那几个没爸妈心疼的孤儿们。"
二哥又抽泣了,妈也哭出了声。
爸慢慢坐了起来,眼睛红红的,“倩茹,你说得对,爸爸会好好活着,照看着你们。”
“话说得是漂亮,可是,这治疗和长期吃药你知道需要多少钱吗?”冷漠的大哥又开始了他的说辞。
我算了算对大家说:“优降糖,一月按两瓶算,五元,加上中药六味地黄丸,一月按四合算,不必天天吃,三元一合,十二元,验血糖的试剂没几个钱,一月下来,有二十来块差不多。”
大哥接过我的话茬又说:“吃喝呢?这可是个大问题,而且,要日久天长。”
「我这一个月几十块钱,买药得去一半」。大哥板着脸,认真地说。
“那也得该买的买,该治得治呀!”二哥有点着急地说。
“就你那四十几块,刨了吃饭,能剩多少?”大哥有点讥讽的怼二哥。
“你不就六十多点吗?有嘛了不起的。”二哥不服气地说。
“行啦,不管怎么说,先紧着爸的病治。”我又一次说给大哥听。
“还说盖房子了,这下儿,又盖不了了。”大哥又说了一句。
妈一听,又哭上了。“哎呀,怎么弄呀,大哥都二十七了,老二也二十二了,怎么办呐。”
“你别哭了,我有办法。”
爸爸有点气虚,弱弱的对一家人说。
原来,自从改革开放,很多私企工厂,都需要爸爸这样有经验的电工。
因为爸爸以前是正式的市电业所工人,他是五十年代末的高小毕业生,有文化,专门学的电工。
后来因为国家政策,建设家乡,哪里的回哪。爸爸带着电工技术,回到家乡当了农民电工。
爸爸这些年干电工,平时也爱看书钻研,一些小问题爸爸都能解决。
所以,像个香饽饽,改革开放,建起了很多私人工厂都找爸爸来帮忙。爸爸加班加点,一个人干着三四个电工的活。
爸爸没日没夜的操劳,就是为了多赚点,给俩儿子一人盖处砖房,再娶个媳妇,自己这个当爹的,就算完成任务了。
一家人谁都没想到,爸爸省吃俭用这些年,攒了五千块钱!
一向面无表情的大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并拿出了工作三年存的一千元大团结。
妈更是喜极而泣,又笑、又哭。还质问爸爸为什么背着她攒了那么多钱。
要知道,在当时,三千元就可以建一所五六十平的农家小院。
那是爸爸拿命换来的!那是一九八六年的秋天。
刚好,大队给村民放宅基地,无论农业、非农业,只要是本村村民,够上二十周岁,就给一块宅基地建房子。
我家大哥二哥都够条件,大队同时批给了两块宅基地。
秋后,在两块宅基地上,我家同时盖起了两所砖瓦房。虽然,还没钱装修里面,但是,在当时,已轰动了全村。
入冬前,房子盖好了,只等来年春天再装修房子的里面。
刚好也没钱装修了,一家人又接着上班攒钱。
爸爸又去了工厂干他的电工。只是,我们只让他干白天的活,不能累了,只赚一份工钱,他上班还多了一个小包。
里面有他天天吃的降糖药和维生素B1,还有六味地黄丸。另外,捎着十几块糖和几毛钱一袋的饼干,以防止低血糖。
春天转眼就到了。盖房修房的民工也陆续来到村里。
爸爸和修房的民工讲好价钱,开始动工修房子。
一个月之后,新房子修好了。那个时候的装修,无非是白灰墙,窗户开的大点,亮堂。
双门窗,就是一层带纱窗,一层是玻璃,水泥地面,两个卧室,不烧火炕,自己用木头做的床铺。冬天点烟筒炉子。
修完房子,人家修房的民工要工钱了,两所房子,一千元的工钱。
爸爸这回为难了。
从来没和谁张过口的爸爸,不知道该找谁借。
那时候,哪一家都是挨肩的孩子,上下差不了三两岁,二十一过,有大男孩儿的,都紧着钱盖房子。
今年的钱够买砖的买砖,码一边存着。干一年,挣得够买木料的,把木料买了,够买沙石料就买沙石料。反正,攒点钱,就买盖房子的材料。
乡村的农民,八零、九零年代,差不多都是这样,攒着、省着,和亲戚借点,给儿子把房子盖了,把儿媳妇娶了,有了孙子,你这个人在村里是会受人们尊敬的。
不然,不但会被人看不起,还会遭亲朋白眼,让村民耻笑。
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还别说我家差着一千元。
妈去了她的娘家,找她最有钱的哥哥,我大舅借钱,大舅开个小饭馆烩饼。
妈说明来意,大舅说主不了,得问舅妈。
我们的舅妈从来就看不起我家,听我妈说明来意,马上就说没问题,要是有钱,有多少借多少。
现在,她们家也没什么钱,就有一百,用,就拿去用。嫌少就算了。"
第19章 深陷困境
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媳我的舅妈,竟然这样答复她。
她想质问舅妈,当初舅舅开这小饭馆,姥姥还健在,差三百元,是姥姥替舅舅开口,跟我妈替儿借钱。
当时,妈跟爸爸一说,爸爸二话没说,就让妈妈把钱给姥姥捎去给舅舅做生意用。
这是四年前的事了。
舅舅的小饭馆开起来了,一年后,舅舅想把借我家的三百元钱还给我家,那时二哥考上中专,舅舅觉得我家用钱,快把欠的钱还上。
谁知道,舅妈开始不同意,再然后说,谁借的谁还;
结果,两人吵起来了。
姥姥就这一个儿子,都在一个院儿里住,听到儿子、媳妇吵架,过来劝架,一问是为还我家钱的事吵架,姥姥就说了舅妈两句。
舅妈是个家里外边一把手,嘴一份、手一份,放哪个位置都行的人。一句话,强势。
舅妈就是有一个特点,借你十元就还你九块九毛。
为什么舅舅和舅妈,他们不去条件好点的三姨家借钱?
那是因为有一次舅舅的小舅子,舅妈的弟弟结婚,舅妈两口子和大姑姐,我舅舅的三姐,我的三姨借钱,给舅妈娘家弟弟结婚用。
舅妈一下子借五百,三姨借给舅妈两口子了,两年后还三姨钱,五百元就是五十张大团结。
当时,舅妈往三姨桌子上一放,就说还有事,屁股都没挨凳子,也没数一下钱,就急慌慌的走了。
等三姨这忙完活,想起把舅妈还的钱收起来,一数,怎么数怎么差十元。
三姨想,这当面银子对面钱,怪自己没跟舅妈当面交接数数,唉,吃个哑巴亏吧。好在,肥水没流外人田。
三姨又把舅妈往好处想,也许,弟媳数错了,不是故意的。
可是,舅妈自从还了三姨的钱,见三姨没什么反应。于是,又今天一百,明天二百的借了几次。
反正,时间不长,今天借了,过个十天半月还回来。
只是,借三次,准有一次少还十元。
三姨一看,你这哪里是借钱,分明是找便宜。因为自己的弟弟我舅舅老实,也不揭穿舅妈,就是从此不再借钱给舅妈。
这也就有了舅妈让姥姥跟我家借钱,不想还钱,就不承认借钱,这也才有了把我姥姥气死的段子。
舅妈这人沾便宜没够,吃一分钱的亏,坚决不干。自己平地走路摔一跤,谁都怨不上,那都叫吃亏,会把摔她的地方骂一顿、踹两脚。
姥姥说舅妈,做人要有良心,你为难的时候,人家二话不说借给你了。你有钱了就紧着还给人家。
人家孩子们又上学,过两年还得盖房子,谁家挣钱也不容易。老话说,讲借讲还,再借不难,人要讲信用。
舅妈哪是个吃话的人,有理没理也不让人说的主儿,一听自己的婆婆这样说自己,立马和婆婆翻脸了。
“钱又不是我借的,谁借的谁还!”
一句话把姥姥噎住了,舅舅放屁都要问舅妈的一个人,明明知道舅妈不讲理,也不敢说什么。
姥姥见舅舅不作声,舅妈不讲理,知道这钱舅妈是不承认也不想还了。
姥姥回到自己屋里,心里这个难受呀,越想越生气,心里堵得慌,一下子就卧床不起了。
妈和四个姨来看姥姥,姥姥最相信三姨,就把这借钱的事跟三姨说了。
姥姥一辈子,就攒了一百元钱,她让三姨自己掏两百元,和自己的一百元加起来凑三百,还给我家。
三姨按照姥姥说的,不告诉任何人,自己凑钱替舅舅把钱还给了我家。
三姨夫当时在铁路局上班,两个女儿,条件比别人家好点。
姥姥知道三姨把钱还给我家后,第二天,姥姥就去世了。
等姥姥过世百天后,三姨把真相告诉我妈和几个姨,大家才知道姥姥过世的真相。
姨们姐几个一商量,就这么一个兄弟,好歹舅妈跟舅舅过日子,不去计较,免得让亲朋邻里的笑话。
不追究舅舅和舅妈,姥姥和钱的事。就这样一场农村家庭闹丧的大剧没有上演,被几个姨和妈压下不去深究,避免了很多不可想象的悲剧发生。
妈见舅妈这样说,没要那一百元。
妈真想问舅妈当初让姥姥给她家借钱的事儿,可到嘴头的话,想想又咽了回去。
妈含泪出了舅舅家,她想去三姨家借钱,又一想,三姨有病做了乳腺切除手术没半年,这个口不能开。
回到家,妈跟我们说了借钱的事儿,一会儿,妈说觉得有点不舒服,大晌午的躺下睡着了。
等妈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妈的嘴有点歪。
不好,妈准是因为借钱的事儿,和舅舅、舅妈生闷气了。
我和两个哥哥用拉柴用的小拉车,把妈妈送到镇上最近的卫生院。
给妈看病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他把着脉,量了血压、又问了生病前的经过,赶紧给妈针灸治疗。
大夫告诉我们,幸好血压不高,只是有点生气、肝经风邪造成的。
问题不大,来的也及时,连续扎一星期针灸,再开点汤药回家煎煮,一副中药一天煎两次,早晚煎服一日囗服两次先看看、观察观察。
还好,一星期针灸加汤药,妈妈的病很快恢复好了。大夫又给开了点中成药丸,加以巩固。
装修民工来我家三次要工钱,都被我挡在了大门口。
我不愿意让妈妈见到催债的来我们家,那样会刺激她的,对她的病情非常不利。
催债的民工说,他们也是没办法,出来这好几个月,这家欠工钱,那家欠工钱,他们家里老婆孩子的,也是都指着这不多的血汗钱。
我自知理亏,夸下海口,三天之后工钱准时还清。
大哥、二哥去上班了,两个妹妹上学去了,妈还要再休养些日子。而且,以后不能让她着急、生气。
爸爸拖着病身子,随身带着口服药,每天坚持去上班。
我要照顾妈妈,暂时不去上班。
可是,我一个姑娘在別人眼里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孩子,谁有钱会借给我?
我又向谁去借呢?
第20章 恩师挚友
爸爸吃过晚饭,决定去族门里,估摸能借点钱出来的几家,包括三婶和堂嫂家问问,看能不能借点钱先给民工。
很晚,爸才拖着个病身子回家。
一进门,爸就歪在床头,不想再动,爸爸累了。
笫二天,爸爸起来,我急忙问借钱的事儿,爸爸说:"问了族门六家,都没借到。
我安慰爸爸,先去上班,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的。
哥哥们体面的在外上班,怎么会知道爸爸的难处?
吃午饭的时候,爷爷在大伯和二姑的陪同下,来到我家,是关于奶奶医药费和陪伴费的问题。
两个妹妹吃了午饭去同学家了。
妈妈在里屋休息,我怕妈知道生气着急对病情不利。我让爷爷、大伯和二姑到另一个屋里细说。
爷爷他们以为爸爸不在家,在这个周末,两个哥哥应该在家。不好跟有病的爸爸说,要跟两个赚工资的孙子说。
爷爷进门不说话,大伯说;“奶奶自从生病,需要人照顾,三个姑姑不算数,谁有空谁来尽义务,不来也没关系。”
二姑接着说:“至于这三个儿子,三婶家和爷爷奶奶住一个院,自然比谁家的贡献都大,剩下大伯和我家,一家伺候两个月,轮班,吃用药费到谁家谁家负担。”
二姑还说:“如果不伺候也可以,由三个姑姑伺候,一个月五十元,医药费另算。”
有病的爸爸上班,中午自己带饭不回家吃,两个哥哥刚巧,单位有事儿,这个周末都没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