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很长,但他有时间。膝盖的伤不是问题,唯独走过时听到路人的欢声笑语,不期然想起原计划这段时间他和戚卓殊已经完成婚礼,他也将成为欢乐人群中的一员。可现在,他们的悲欢并不相通,空气中似有无形的阻隔,将他和其他所有人的情绪分割,所有笑声都成为吵闹。
但时间久了,他也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觉得两条腿像要废掉,除了酸痛,什么也想不起,但还是坚持走回去,想着累成这样今晚或许可以睡个好觉。
可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戚卓殊又伴随着疼痛浮现在眼前。他忍不住蜷缩起来,蒙着被子,低低呻、吟一声。
夜晚,所有情绪都膨胀无数倍,他埋在被子里,好像这样就能抵御那些侵袭,却发现独自一人时,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那些负面情绪张牙舞爪地涌过来,几乎吞噬他。
房门忽然被敲响。陆嘉礼瞬间掀开被子坐起来。
是萧言晏。
不需要独自负隅顽抗,陆嘉礼眼中露出感激,声音干哑地问:“什么事?”
萧言晏顾虑他的心情,往日飞扬的语气放平稳了些:“今天收到的消息,我猜你没来得及看,提醒你一下。下个月立恒校庆,你去吗?”
陆嘉礼想也不想:“不去。”
“你可以去放松一下。”
陆嘉礼自嘲地笑:“那儿也没什么好——”忽然停住,不说话了。
安静了一会儿。萧言晏端详他脸色,还是没忍住问:“今天……戚姐姐为什么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戚卓殊逃婚,但他们想不通她为什么逃婚——显然,如果说戚联珠在世时,戚家和陆家算门当户对,那么现在戚联珠去世,只凭戚卓殊支撑的戚家已经有些后劲不足,这桩婚事对她而言是不错的选择。
只有陆嘉礼知道原因,他不想说出去,加深别人对戚卓殊的负面印象。但萧言晏是他的朋友,也是他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他沉吟片刻,苦笑说:“她的前男友自杀了。”
“前男友自杀?”萧言晏睁大眼睛。
陆嘉礼垂眸,声音低落:“可能……她本来也不想结婚吧。”
“前男友自杀的话,好歹是一条命……”萧言晏瞥见陆嘉礼脸色,语气一转,同仇敌忾般说:“但是你也救过她的命啊,她就这么回报你吗?”
第9章 初见 女厕所。
陆嘉礼解释:“她不知道。”
萧言晏语气恨恨:“她不知道又怎——她不知道?”他震惊地看向陆嘉礼。
陆嘉礼点头:“我没说。”
萧言晏的表情立刻转为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不和她说啊!你要是和她说——”
“和她说又怎么样呢?”陆嘉礼低低说:“我不想挟恩图报。”
“嗯……”萧言晏无言以对:“随便你吧。”他换个话题:“那立恒校庆你到底去不去?”
陆嘉礼回答干脆:“不去。”
萧言晏无奈离开房间,门还没关上,便看到对面的人,身体一僵,扭过头去对房中的陆嘉礼说:“那个,伯父找你。”
陆嘉礼躺下去说:“和他说我要休息。”
萧言晏充当传声筒,很快又传回来,有些为难:“伯父他说……”
陆嘉礼呼出一口气。他走进书房,反手关门。
房间里飘荡着钢琴声,来自电脑播放的专辑。陆琮很喜欢宋嘉如,但因为把票让给了戚卓殊,他没能出席宋嘉如的告别演出,过后便从陆嘉礼这里拿走了那张签名专辑。那专辑陆嘉礼还没来得及听,第一次便是在这样的场合里。
在宋嘉如的钢琴声中,陆琮问:“新闻看了吗?”
没看。陆嘉礼有些迟钝地摸手机。
“现在看晚了。”陆琮的声音没有波澜:“我已经找人公关了。”
陆嘉礼又把手机放回去。
“但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陆琮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网上那些人,笑完就完了,可有些人不是公关能解决的。他们表面上安慰你,背地里还不知笑成什么样儿。”
陆嘉礼好像在听,但又什么都没听见。他只觉得累,腿疼,想睡觉。
陆琮却以平静的口吻继续说着:“我以为你喜欢她,没想到还是让她跑了。”
陆嘉礼听到了。他抬头,浅色瞳孔此刻看来十分深邃。
陆琮直视他的眼睛,缓慢道:“连喜欢的女人都留不住——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