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礼似乎信了。可萧言晏自己都不相信。
走出医院,看着街上车水马龙,他忍不住笑。他觉得自己真的挺好笑的。住在陆家的时候,衣食无忧,三年时间够他做多少事情了,可结果他计划得挺好,到头来一件都没做成。现在被人扫地出门了,开始发愁没钱了,却连个借钱的人都找不到。
当年和公司毁约的时候他还没出道,赚得不多,掏空了全部家当才换来个自由身。之后就赖上陆嘉礼,各种工作尝试了不少,但都没坚持下去,同事也来来去去,没几个能维持交情。现在他翻开手机通讯簿,往下划了好几页,也找不到几个能打电话的人。
手指停在“方玉树”的名字上,顿了顿,又往下翻去,视线也跟着落在另外一个名字上。萧言晏犹豫片刻,按下通话键。
第二天在咖啡馆,他见到了这位当年的同期生。他认识的同期生不少,但基本都断了联系,只有眼前这位偶尔有消息往来。两个人打了招呼各自落座,寒暄时难免谈起当年的事情,又说起现在的情况。先前在网络上已经谈过,见了面又说起来,萧言晏只能含糊带过,说日子过得一般。对方没有追问,但显然有着强烈的倾诉欲,打开话题后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大多是公司现在的情况。说着说着,自然谈到公司的当红艺人,偏巧这位艺人他们都认识。
“你这些年见过方玉树没有?”男人问着,得到否定回答后惊讶:“不能吧?你们两个当初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但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相反,知道萧言晏和方玉树关系没那么密切,他表情更自在了,带点酸味儿说:“他现在可是公司的顶梁柱,大才子,出了不少歌儿呢。公司就指着他发财了。”
萧言晏说:“当年公司不就很看好他吗?”
“看好他?”男人表情有些微妙,嘲讽道:“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萧言晏顺势问:“难道还有什么猫腻?”
“哈。”男人满意地笑起来,说:“你看他当年那副吊样,看谁都瞧不起,只会用鼻孔对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清高呢,结果?”他猛地收住话头,再不往下说了,只用意会的眼神勾着萧言晏。
“他可不是看不起人。”萧言晏解释说:“他那是有社交障碍。”
但对方想听的不是这个。萧言晏没顺着他的思路问出来,他自己忍不住了:“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背后有人。”对方凑近了,压低声音重复:“背后有人。你懂吗?”
萧言晏惊住,不禁抬高了声音:“背后有人?”
对方见到他的反应,点点头,满意地靠回椅背:“想不到吧?他粉丝说他禁欲,谁知道他私下里还做皮肉生意?”
萧言晏反应过来,收敛了声音:“不能吧。”他想起记忆中的那幅画面,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儿,忍不住皱眉:“那他背后是谁?”
对方四下看看,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小心翼翼地问:“前段时间那个新闻,你看了没有?”
萧言晏问:“什么新闻?”
对方说:“就陆家婚礼那事儿!”
陆家婚礼。
萧言晏明白了。记忆翻开,浮沉在往昔的画面仿佛在面前重现。他想起陆嘉礼结婚前日,戚卓殊问他的那句话:
——你为什么叫我戚姐姐?
第19章 借钱 话不投机。
萧言晏至今仍记得那幅画面。当他喊着方玉树的名字, 莽撞地推开那扇门——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萧言晏认出那男人是方玉树,而平素目空一切的方玉树,此时正半跪着, 脸庞埋在阴影中, 惯常弹琴的手指按在堆叠的裙摆的边缘。自裙摆下探出的腿正盘在他的颈项,小腿至脚踝处露出雪白的绷带,与小麦色的肌肤正相映衬,亦照出方玉树白皙肌肤上晕起的红。
空气霎时安静,但仍有细碎的声音顽强地刺进萧言晏的耳膜。
他骤然失神, 又很快明悟,仓促道声抱歉,便手忙脚乱想要离开。这时, 他听到那个女人懒散的声音:“嗨。”
萧言晏为这声招呼而震惊,下意识回头。女人踢着方玉树的肩头将他推开, 起身时半长的裙摆垂落,只露出缠绕着绷带的小腿。绷带的一端散开着,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荡起。她看着他,笑问方玉树:“你朋友?”
方玉树那往日如冰霜般的面庞此时像涌动着岩浆的火山, 濒临爆发时又恢复冰冷的死寂。他站起身,取出柔软的手帕擦拭着嘴角, 瞥了萧言晏一眼, 应声:“嗯。”
私下里许多人吐槽方玉树, 什么年代了还随身携带手帕,装得跟贵公子一样。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方玉树这一身玉树琼枝般的气度,做出这样动作时的和谐,是旁人学不来的, 仿佛他天生如此。
可天生如此的方玉树却忽视了萧言晏,如处两人世界般,眼中只有那女人,问她:“继续吗?”
萧言晏见鬼似的睁大眼睛。他好歹有些常识,看两人方才的姿势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但万万没想到,方玉树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继续”这种话。
震惊之下,他不禁将视线转向那个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戚卓殊。
公司里到处都是靓女俊男,萧言晏自己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乍见戚卓殊,便不觉得她有多好看。她不够白,不够惊艳,甚至不够精致——她素面朝天,脸颊正冒着一颗痘痘,身上穿着白T恤和背带裙,脚上是双浅口运动鞋,在人人盛装的公司中突兀得像闯进燕群的麻雀,擦肩而过时,萧言晏一眼也不会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