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礼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他问自己。
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萧言晏猛地坐起身,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当即掏出手机给方玉树发消息。可刚按下发送键,他又顿住,重新看了遍发出的消息,又重重跌回床上,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靠。”
当萧言晏再度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方玉树已经回复了他的消息,两个字:“可以。”
这两个字透着冷漠,但方玉树本人并不如此。走投无路的萧言晏在答应戚卓殊和联系方玉树二者间选择了后者,而已经成名的方玉树并不缺钱,立刻答应出借,萧言晏也得以和他修复了关系。
或许对方玉树来说,他们甚至算不上断绝来往。毕竟以他的性格,别人不主动,他就不主动。他的世界只需要自己,少了萧言晏也不觉得怎样。而萧言晏不联系他,主要是因为当时年少,还承受不了梦见朋友女友的刺激。现在,相似的困境再度出现,他只能两者相权取其轻——萧言晏是这样想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借到了钱,他还要问方玉树能不能免费教他弹钢琴。
方玉树的时间并不充裕,萧言晏也需要靠工作养活自己,两人对照日程,艰难地挤出时间见面。
聊天的时候,萧言晏旁敲侧击地问起当年他的女朋友,方玉树立刻明白他问的是谁,手上动作一顿,说:“不算。”
和当年的回答一模一样。可萧言晏不能理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不算?”
方玉树弹了几个音,却连不成调子,只能又停下来,语气冷硬:“她有男朋友。”
“嗯嗯嗯?”萧言晏半晌才找回声音:“你开玩笑?”
方玉树缓缓扭头,用冰凉的眼神看他。萧言晏连忙改口:“她有男朋友还和你……和你?”
方玉树眼神更冷了,语含不满:“这不怪她。”
萧言晏吸了口冷气:“不怪她不怪她!我的意思是……你既然知道,还和她?”
方玉树的目光稍稍柔和,落到黑白琴键上,手指不自觉敲出一段雀跃的音调,直到余音散去,他才说:“她们分手了。”
“嗐。”萧言晏一口气总算喘上来了:“那叫前男友——”
“又复合了。”方玉树自顾自说:“他说她们只是暂时分手,因为她腻了。但她们总会复合。他说,”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困惑地陈述:“我只算发生在她们关系里的一个小插曲。”
萧言晏咽了口唾沫:“……哦。”
原来戚卓殊是这样的人。但他好像……也不觉得意外。
戚卓殊早不记得方玉树,更不知道自己被揭了老底。眼下她正探望李夏景。李夏景的状态恢复得不错,医生说下周就可以出院,因此他整个人都精神几分,但戚卓殊带来的消息又浇灭了他的兴奋。
半个月后戚卓殊就要出发去攀登乌库楚雪山了。她对此非常兴奋。更令她高兴的是,她发出的帖子得到了回复,一位新旅友将加入她们的队伍,这位新旅友还非常对她的胃口,她迫不及待想要和对方见面,为此忍不住和李夏景分享喜悦,李夏景便维持着一贯的微笑听她说着自己的期待,可没多久,她忽然闭口不言,看着李夏景的微笑,失去了倾诉的欲望:“算了。”
李夏景没问她为什么不说了,因为这样的问题过去他曾问过很多遍,早已知道答案。
于是两人的话题又回归无聊的日常,拿出一本书继续侦探游戏。可侦探游戏相比于即将认识的朋友,对戚卓殊显然没那么大的吸引力。直到李夏景的继母再度出现,戚卓殊才有了新的关注点。
江女士是李夏景的继母,可她对李夏景嘘寒问暖,比对自己亲女儿更好。戚卓殊冷眼旁观,看不出她有半点勉强或伪装的样子。问李夏景,李夏景说她是心虚。因为她和李夏景的亲生母亲本来是好友。戚卓殊第一反应便是他爸爸出轨,可李夏景没听说。至少江女士给出的离婚理由是:他爸爸脾气不好。
“但我没见过他脾气不好的样子。”李夏景说:“就算指着鼻子骂他,他也不会生气。”
戚卓殊立刻明白了:“那这脾气确实可怕。”
“但他和江女士从来没吵过架。”李夏景不禁道:“总是江女士单方面发火。”
“所以脾气好?”戚卓殊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样才算脾气不好?”
李夏景还没开口,她立刻接话,语气讽刺:“家暴?”
不能接话。和戚卓殊长久相处,李夏景早摸索出了相处之道,这时候只要话题继续,那么无论是顺是逆,都会激出戚卓殊心中“无法交流”的怨气。曾经多少次都因为这怨气而分手,李夏景已经足够小心,沉默后,无奈地微笑:“……抱歉。”
戚卓殊有些烦躁,伸手自前额到后颈撸了把头发,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长长吐出一口气,泄气似的说:“没什么。”
她又忘了。她不应该在和他们谈论时从女性视角分析问题,那不是她能和他们谈论的话题。她早就过了试图说服他们、争取他们理解的年纪,只是身边总没有能够倾诉的人,积压久了就忍不住想要发泄。
想到发泄,她开始思考去射箭还是去拳击。接着又想到即将到来的和新朋友的见面,心情终于好些。李夏景打量她的表情,也适时地转移话题,问:“萧言晏向你借钱了?”
戚卓殊很快反应过来:“你听见了?”
陆嘉礼出院那天,她和萧言晏在走廊说话,萧言晏打着噤声的手势,可激动起来说话声音比谁都大,李夏景听见也不奇怪。戚卓殊也坦荡承认了:“是啊。”
李夏景微笑着说:“你提了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