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什么事?”戚卓殊的声音仍在响:“不说我挂了。”
手机挂断。陆嘉礼也被挂断了。
戚卓殊不要他了。
戚卓殊不要他了。
戚卓殊不要他了。
男科诊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崩溃绝望的恸哭。
陆嘉礼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这么过的。他像是回到了戚卓殊逃婚的那段日子——比那更难熬。他每天不停用着药,却谁也不敢说,然后一遍遍回想电话中戚卓殊的绝情模样,试图分析出她有苦衷。
可是她有什么苦衷呢?她不需要苦衷。
陆嘉礼又颓废起来,他艰难维持的乐观已经轰然崩塌。
他就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他只会画画。他画了很多很多废画,总是画到中途再将它们撕烂揉碎,扔到一旁。
萧言晏来到时,地上又铺满了废纸。他叹息一声:“这是又怎么着了?”
离开陆宅后,他们见面次数肉眼可见地减少。萧言晏自然不想再面对陆琮的臭脸,但陆嘉礼请他来,他还是来了,然后见到这副场面,立刻说:“戚姐姐又怎么了?”
“戚卓殊?”陆嘉礼死人一样的眼睛动了动:“我和她不可能了。”
“不可能了?”萧言晏大惊,声音不自觉抬高:“真的假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压低声音安慰:“你别又开始胡思乱想。”说着,他弯腰捡起画纸,一张张展开,不出所料都是戚卓殊的模样。他啧了一声:“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啊。”
“真的。”陆嘉礼死气沉沉地说:“不可能了。”
萧言晏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便故作轻松地说:“戚姐姐那样子,分分合合很正常,你没必要太在乎。”
“不是她。”陆嘉礼木然摇头:“是我。”
“你?”萧言晏皱眉:“你又怎么了?”他把捡起的画纸整理好,放到他床头,将要坐下时,不经意间瞥见他床头柜上的药盒,不禁愣住:“你什么病啊?”
正要凑近,陆嘉礼突然发挥了与此时状态不协调的灵敏,将几个药盒抓走:“没什么。”
萧言晏瞄到了药盒的字,但见陆嘉礼这副模样就没有说出来,拍拍他肩膀:“你不说清楚到底怎么了,我也没法帮你。”
“你帮不了我。”陆嘉礼说:“我也帮不了自己。”
萧言晏一头雾水,有些不高兴:“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我想找人聊聊天。”陆嘉礼说。
“聊天?”萧言晏冷笑:“聊个屁天。你现在还能聊什么?聊什么你都不说。”
陆嘉礼不说话了,又低头画画。
“又开始了。你看吧。”萧言晏气不打一处来:“画画画,你一个人画去吧!”
他摔门走人。
真是见了鬼。说心情不好想和他聊聊,等他来了,又什么都不说。八成是戚卓殊的那点事。要么追,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别去管。要么放弃,就算是戚卓殊回头了也别搭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他真不知道陆嘉礼在这别别扭扭地搞什么鬼。
心里这么想着,萧言晏还是掏出手机给戚卓殊打了个电话。因为不清楚情况,他没敢提陆嘉礼,只说想和她见面。戚卓殊答应了。
挂断电话,戚卓殊对旁边的人说:“走吧。”
天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风卷地而起,像要下雨。两个人沿着卵石铺就的道路向前,走过一排一排石碑,停下脚步时,眼中是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显示出一位中年女性微笑的模样。照片下方刻着她的名字:戚联珠。
一束菊花轻轻放在碑前。
“妈。”戚远方说:“我回来了。”
从母亲去世到她毕业归来,她在国外游荡了十年。如今她回来了,在母亲十年祭日时,和戚卓殊来到这里。她们是一家人,今天再度齐全。
然而伴随着戚联珠的去世,有什么东西永远改变了。
戚卓殊和戚远方已经无话可说。一路沉默着离开,到门口时,戚远方才终于开口:“你讨厌她。”
“不。”戚卓殊笑:“当然不。我爱她。”
戚远方盯着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看着戚远方的车子消失,戚卓殊又走回陵园,站在戚联珠的墓前。
细雨飘洒下来,打湿了墓碑。戚卓殊擦掉照片上的雨滴,坐在碑座上。
总有人觉得她对戚联珠心怀怨念。
戚联珠是那种典型的采访时会被问到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的女性,而戚卓殊也曾被问到是否觉得母亲对自己的关心太少,那时她说不,但大家只当她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