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这送礼的人,便是黛玉了。
“既然是送礼的,蕴藉就去见见吧。”陈浦和笑着道。
陈蕴藉被长辈们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拱手一礼,去了偏厅。
“钱管家,人呢?”
“已经在偏厅候着了。”
这大冷天的,总不能让人在大门口等吧?
陈蕴藉快步到了偏厅,就见雪雁捧着个长木盒站在厅里。
看到陈蕴藉,雪雁便屈膝一礼,“见过陈公子。”
“你家姑娘让你来的?”陈蕴藉有些惊讶。
往年可没这一出。
雪雁眼眉低垂,“今日是除夕,姑娘让奴婢来送礼,请陈公子收下。”
既然是礼物,陈蕴藉当然不会拒收。
他接过长木盒,有些重量,但看样子都是这木盒子的重量,这木盒子里面的东西,却不重。
“这是什么?”
“陈公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陈蕴藉一笑,将盒子放在旁边的桌上,打开一看,是个卷轴。
他拿起来,拆了卷轴上的红绳,展开一看,顿时怔住。
这是黛玉亲笔的丹青。
青翠的竹林中间有一条青石小路,身着青袍的背影往前走,天上飘着雪花。
右侧还赋诗一首。
诗不是黛玉原创,而是诗经之中的四言诗。
墨宝也只有八个字。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陈蕴藉眨了眨眼,没忍住笑出来。
这个丫头,被他轻薄了,居然还称赞他是君子。
这画上的情景,就是他亲了黛玉那天,送黛玉回去之后,离开的背影。
与此同时,林府守岁的黛玉,望着夜空,也在想,陈蕴藉有没有收到她让雪雁送去的礼物。
她有些坐不住,披着大氅,起身去了外间,站在廊下,怔然出神。
忽然听到扣扣两声,她扭头就见星剑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个木盒子。
“星剑?”
星剑道,“二爷吩咐小人前来送礼。”
黛玉闻言惊讶,“蕴藉哥哥收到我的礼物,特意给的回礼?”
星剑素来面无表情,被这一问,也是一愣,“什么礼物?”
闻言,黛玉便知星剑来送礼的时候,还不知她给陈蕴藉送礼的事。
她轻轻一笑。
这难道就是,心有灵犀?
“给我吧。”
星剑也没有多问,上前将盒子给了黛玉。
黛玉打开一看,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下面压着一枚同心结。
她打开纸条一看。
上面是陈蕴藉清隽的字迹。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黛玉的脸上漫上笑意,“劳星剑转达蕴藉哥哥的心意,我收到了。”
星剑拱手一礼,告退。
这边陈蕴藉将画卷起来,“礼物我收到了,我命人送你回去。”
“陈公子没有话让奴婢转达吗?”雪雁有些意外的道。
陈蕴藉闻言一怔,想起他让星剑交给黛玉的东西,他笑了笑,“我要转达的,你家姑娘此刻只怕已经收到了。”
雪雁茫然。
不过陈蕴藉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让钱管家找了两个护卫来送雪雁回林府。
他将卷轴小心的放回盒子里,又关好,让青墨放到他书房里去。
再回到正堂,一屋子人都看他。
“林丫头送了什么礼物给你?”陈老夫人笑着问道。
陈蕴藉笑了笑,“是她的一副丹青。”
“林妹妹亲笔?”陈莹莹跟黛玉走得近,知道黛玉精通琴棋书画。
陈蕴藉笑着点头,“是。”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画了什么?”陈莹莹好奇的道。
陈蕴藉瞥了她一眼,“无可奉告。”
“小气!”陈莹莹哼道,“你和玉儿都是小白眼狼,我对你们掏心掏肺,你们倒好,一个过河拆桥,另一个怎么求也不肯给我一幅画。”
陈蕴藉挑眉,“姐姐想要画?你倒是跟我说啊,我有钱,想要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少给我装傻!”陈莹莹瞪着他道,“我要的是玉儿的画。”
“姐姐何必执着玉儿的画呢?又不是什么丹青国手,不值钱的。”陈蕴藉道。
陈莹莹哼道,“不值钱?那你把玉儿送你的画给我吧。”
“姐姐不要得寸进尺,我都说给你买了。”陈蕴藉道。
陈莹莹白了他一眼,“哼,还说不值钱。”
“这画确实不值钱,可对我而言,这是玉儿的心意,是无价之宝。”
此言一出,堂屋里一静。
旋即都笑了出来,哪怕是陈蕴裕这几个小孩子,不懂这些,但大人们笑,他们也跟着笑。
一时间,满堂的笑声。
陈蕴贤忍着笑道,“可不得了,咱家出了个大情种。”
“大哥……”陈蕴藉倒也不觉得难堪,只是都笑他就有些羞赧。
陈蕴贤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道,“无妨无妨,蕴藉说的没有错,既然是林妹妹的心意,对蕴藉而言,自然是无价之宝。”顿了顿,看向陈莹莹,“莹莹啊,这林妹妹的墨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惦记了,还不如让蕴藉给你多买几套头面实在。”
陈莹莹噎了噎,“你们兄弟一个鼻孔出气,哼。”
“我可是为你着想,蕴藉现在可有钱了,你要是现在不找他要,只怕他就要花完了。”陈蕴贤轻笑着道。
陈莹莹道,“他能有多少钱?”
别以为她不知道,陈蕴藉现在手里的资产,那都是家里长辈给的。
她还不至于盯上陈蕴藉这点家资。
“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蕴藉六月里去了一趟梅园,回来就拜托我给他在京郊买一块地皮,最好是有温泉的那种,我问他要干什么,你猜他怎么说?”陈蕴贤没理会陈蕴藉对他使眼色,笑着道。
陈蕴贤一番话,将全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陈蕴藉捂脸。
他大哥真是,毁人不倦!
其实只要园子一动工,全家都会知道,他也没有想过要隐瞒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
虽然这件事家里人早晚会知道,可陈蕴藉也实在没想过,在除夕夜这种场合,拿出来讲。
“英才,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讲。”陈家三老爷陈天禄催促道。
陈蕴贤喝了口茶润喉,“他说,要亲手画图纸,给林妹妹建个独一无二的园子。”
这话一出,陈家众人又惊讶了。
“蕴藉有这么多钱建园子?”
陈蕴贤没说这些钱是哪儿来的,“他有啊,蕴藉可是生财有道。”
“大哥,别说了。”陈蕴藉叹了口气道。
陈莹莹叹道,“独一无二的园子。”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这园子,蕴藉可说了,要送给林妹妹作为新婚之礼。”陈蕴贤摇头叹道,“我一直觉得我已经是很会给夫人花钱的丈夫了,可跟蕴藉这一比,那我可真是被比下去了。”
陈蕴藉面对全家人含笑的注视,只想找一根针,把他大哥的嘴缝上。
不就是没有答应帮他画个园子的图纸吗?
至于吗?!
今年的除夕,陈蕴藉就是在被全家的取笑中度过的。
等到天亮,便是祭祖。
陈蕴藉才逃过一劫。
新年祭祖之后,便是往各家拜年。
直到元宵,陈蕴藉才腾出空来,换了一身雪青色的锦袍,来了林家。
先去拜见了林如海,然后接到黛玉,去逛灯会。
元宵灯会,一如既往的热闹,每年只有一回,黛玉跟着陈蕴藉在大街小巷逛来逛去,很开心。
回家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只兔子灯。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中元节,陈蕴藉曾说,每年都给她送一个兔子灯。
然而她收到的,不仅仅是一只兔子灯。
第153章 (一更)
将黛玉送回林家,陈蕴藉跟着一起进了林府。
往正院走的路上,陈蕴藉问黛玉,“你及笄礼定在哪一天?”
及笄礼并非一定要定在生辰当日,也可以是对及笄之人有重要意义的日子。
“就定在我生辰之日。”对她而言,重要意义的日子有挺多,选起来实在困难,倒不如就选在生辰之日,省心省力。
陈蕴藉颔首,“可有想好请谁来做正宾?”
“沈家重礼,老爷子是皇上亲封的太师,老夫人德高望重,母亲想请沈老夫人来做我的正宾,沈家那边已经答应了。”黛玉道。
沈家老爷子沈鹏举虽然是太师,但并无实权,这只是个荣誉之职,老爷子早已经不理朝政。
说起沈家,跟陈家也是姻亲。
沈老爷子的儿子沈崇勋,便是他大哥的老丈人。
“这倒是不错。”陈蕴藉点头,“赞者呢?”
黛玉笑着道,“我请了莹莹姐做我的赞者。”
“倒也合适。”陈蕴藉道。
黛玉道,“蕴藉哥哥会来观礼吗?”
“当然。”黛玉的及笄礼,他怎么能不到场呢?
“过两日,我带你去梅园。”陈蕴藉道,“梅园的梅林,花都开了。”
黛玉道,“这个时候去梅园,合适吗?”
“就去待一天,不耽搁你的及笄礼。”陈蕴藉道。
闻言,本就很想去的黛玉,便也没有拒绝,“那要跟我爹说一声吗?”
“去年我就跟林伯伯商量过了。”陈蕴藉道。
黛玉闻言疑惑,“这么早?”
“年前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个事儿?林伯伯说,只要你愿意,我带你去哪儿都行,不必再去请示他的意思了。”陈蕴藉笑着道。
黛玉顿时想起来了,她面上一红,“哦。”
“玉儿可愿意跟我去梅园?”陈蕴藉笑着问道,“这次没有你弟弟同行。”
明明是说带她去看梅花,可陈蕴藉补上一句这次没有她两个弟弟同行,莫名就带了几分暧昧。
她瞪他一眼,“你说过不会过分的。”
陈蕴藉闻言一怔,旋即闷笑,“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黛玉面上一红,“我这是提醒你。”
“好好好,提醒我,我记住了,不会过分的。”陈蕴藉轻笑着道。
他原本是真的没打算做什么,是真的就想完成当日的承诺,带黛玉去看梅林。
哪知黛玉竟然想歪了。
他不做点什么,好像有点对不住她。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正院,黛玉上前抱了陈蕴藉一下,“蕴藉哥哥再见。”
陈蕴藉一愣,清了清嗓子,“再见。”
看着黛玉进了屋,陈蕴藉便转身去见林如海。
林如海说是不用跟他请示,可陈蕴藉若真的不请示,到时候林如海说不定还要难受。
黛玉提着兔子灯进了屋,宋雨婷正好在看书,见她脸颊绯红的进来,便知是怎么回事。
“蕴藉送你回来的?”
黛玉在桌边坐下,“蕴藉哥哥带我出去,自然要送我回来。”
宋雨婷含笑道,“说的也是。”
这边陈蕴藉来请示林如海,林如海好笑,“不是说过,只要玉儿愿意跟你去便好,不必再来请示我了吗。”
陈蕴藉笑着道,“林伯伯毕竟是玉儿的父亲,我要带玉儿出门,自然还是要请示林伯伯的。”
林如海听着就觉得舒坦,“就数你最懂礼数。”
“那……”
“既然玉儿想去,那就去吧,早些回来。”林如海笑着道。
陈蕴藉也不是第一回 带黛玉出去了,林如海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林伯伯信任。”
告别了林如海,陈蕴藉回到家中。
没多久,他大哥让洗墨请他过去。
陈蕴藉换了身衣服,便去了。
“大哥,你找我?”
“你那图纸,还没画完?”
上回陈蕴藉就来找过他,想让他帮忙找些工匠来帮忙建园子。
如今他人都找齐了,陈蕴藉的图纸还没到位,还得他把人叫来问。
陈蕴藉道,“画完了。”
“画完了?”陈蕴贤眉头微蹙,“画完了为什么不拿来给我?你不给我图纸,那园子怎么建?”
“我想先给玉儿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总得她喜欢才好。”陈蕴藉道。
陈蕴贤噎了噎,“你可真是……”
陈蕴藉殷勤的给陈蕴贤倒了杯茶,“等我给玉儿看过之后,确认无误,就把图纸给大哥……”顿了顿,“大哥上回不是想让我帮忙画个园子的图纸吗?我现在有空了,回头就帮你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陈蕴贤呵呵笑,“你小子……有事儿求我的时候,才这么殷勤,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大哥可冤枉我了,我之前不答应,也是忙着画这个园子的图纸,顾不上。”陈蕴藉道。
陈蕴贤看了他一眼,“当真没事儿求我?”
“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