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废太子的事,陛下耿耿于怀。”错杀了爱子,陛下心里是真的痛悔的。
陈蕴藉咧嘴,“哦。”
这真是鳄鱼的眼泪,完全没办法生出同情之心。
真要同情,陈蕴藉也只同情那位冤死的废太子。
暖阁里安静下来。
陈蕴藉喝了口茶,看着走神的陈蕴贤,“大哥?你在想什么?”
“在想立太子的事。”陈蕴贤道。
陈蕴藉道,“这太子要不要立,全看陛下自己,他想立自然会立,若他不想,群臣上奏,只会激怒陛下。”
“此言有理。”陈蕴贤没有再说立太子的事,转而道,“你刚从林家回来?”
“嗯。”
“才得了温泉庄子,这就迫不及待想带林妹妹去玩儿了?”
陈蕴藉道,“只是带她去住两天,很快就要过年了,也不能久待。”
“过完年,你跟着我学习吧。”陈蕴贤道。
陈蕴藉喝着茶,“又学习?”
“吏部侍郎上书乞骸骨,皇上有意让我接任。”陈蕴贤道。
相比起礼部,吏部的职权就大得多。
陈蕴藉惊讶的道,“皇上真是信任你啊。”
“吏部可以学习的东西多,明年你跟着我做事,学上半年就差不多了,剩下半年时间,专心准备会试,别整日里就想着带你林妹妹到处玩儿。”陈蕴贤道。
陈蕴藉悻悻的道,“我知道了。”
“行了,你去吧。”
陈蕴藉忙告辞。
回了明心院,陈蕴藉看着院儿里的景致,叹了口气。
“好日子到头了啊。”
展眼过了两日,陈蕴藉上林家接了黛玉,去京郊温泉庄子住了好几日,算着时间回京。
过完年,元宵灯会,陈蕴藉带着黛玉去看烟花。
“今日过后,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儿了。”
送黛玉回家的路上,陈蕴藉如是道。
黛玉闻言,疑惑,“为何?”
“年前吏部侍郎乞骸骨,皇上下旨让我大哥接任这个位置,我大哥让我跟他学习半年,下半年专心准备会试。”陈蕴藉解释道。
吏部侍郎和礼部侍郎虽然都是正二品,但地位却是悬殊。
吏部是六部之首,这可不是虚言。
很早之前,皇上就让陈蕴贤去了吏部任郎中,再后来升了大理寺卿,立功后再升礼部侍郎,如今看似平调,实际上地位更高了。
黛玉就是再不懂朝政的事,也明白陈蕴贤如今的地位。
“皇上是有意让陈大哥哥接掌吏部吗?”黛玉吸了口气,道。
吏部之首等同于文官之首。
陈蕴藉道,“看样子……是的……”
“皇上真信任陈大哥哥。”
陈蕴藉没法否认这点。
说着话,已经到了林家,陈蕴藉送她进去,见了林如海。
“明年就是大比之年,蕴藉还打算每天陪玉儿四处游玩?”
陈蕴藉面上一红,“不瞒林伯伯,大哥让我跟他去吏部学习半年,下半年备考。”
“不能懈怠啊。”林如海拍了拍陈蕴藉的肩膀道。
虽然林如海没有明说,但陈蕴藉听出来了,这是觉得他沉溺儿女私情呢。
他也没有挑破这点,只笑着说会用心备考。筆趣庫。
从林家回来,陈蕴藉反省到半夜,承认他确实懈怠了。
开印大典结束之后,陈蕴藉被陈蕴贤带着在吏部行走,有陈蕴贤罩着,倒没有人找他的麻烦。
小半年的时间,他基本上就跟吏部这些官员混熟了。
这日,陈蕴贤打发他去刑部送公文。
陈蕴贤是吏部侍郎,其下有个副手,便是吏部郎中,姓裴。
这位裴郎中三四十岁的年纪,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吏部这个地方,也算是个人物了。
“大人,您这位弟弟,可真是个宝贝啊。”裴郎中笑着道。
陈蕴贤看着手里的公文,头也没抬,“是吗?”
“可惜这么早就定亲了,不然我还真想把女儿嫁给他。”裴郎中道。
陈蕴贤手一顿,抬眼看着他,“你很闲吗?”
被上官这么扫一眼,裴郎中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住嘴,讪讪的低头办差。
陈蕴藉送完公文回来,就见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他大哥在衙门一向板着脸,不苟言笑。
衙门里基本不见笑声,有他在的时候,才能松快几分。
第160章 (一更)
整个吏部衙门上下足有数百人,陈蕴藉虽然在衙门里没有职缺,但也没有人说什么,因为侍郎大人陈蕴贤已经请示过陛下,得到了皇上恩准。
再者,陈蕴藉虽然整天在吏部衙门,但大多数时候都跟在陈蕴贤身边,像个小跟班,时不时的还帮陈蕴贤去其他衙门送公文。
不但吏部衙门认识陈蕴藉,其余衙门也都认识陈蕴藉。
忙完一日,陈蕴藉跟着他大哥一起回家,直接去了陈蕴贤院儿里的书房。
“这些日子跟着我,感觉如何?”陈蕴贤问他。
陈蕴藉道,“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习惯了就还好。”
“你跟裴郎中说了什么?”
这问题有些突然,陈蕴藉被问得一怔,“什么?”
“今天我让你去刑部送公文,裴郎中说你是个宝贝儿,还惋惜你定亲早,想把女儿嫁给你。”陈蕴贤笑眯眯的看着他道。
陈蕴藉噎住,“呵呵……裴郎中吃错药了吧?我定亲已经三四年了,满京城谁不知道?”
还说想把女儿嫁给他,真是吃错药了。
“这不是重点……”陈蕴贤倒了杯茶,“裴郎中这人清高得很,一直瞧不上你,可这两日对你却和颜悦色的,今日还惋惜你定亲早,想把女儿嫁给你,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陈蕴藉咧咧嘴,“也没说什么,就闲聊啊。”
“聊什么?”
“我跟他原也不熟,前两日修国公家里来办复职,就聊了两句。”陈蕴藉道。
陈蕴贤沉默片刻,“怪不得。”
“什么?”陈蕴藉疑惑。
陈蕴贤道,“裴郎中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勋贵,巧了,你也不喜欢这些勋贵,这不就有了共同话题吗?难怪他看你顺眼不少,大概你说的话,合了他的心意吧。”
陈蕴藉:“……”这好感来的也太随便了吧?
他不太稀罕。
陈蕴贤喝了口茶,道,“我已经上奏陛下,将裴郎中调走。”
“啊?为什么?”陈蕴藉一愣。
陈蕴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在吏部衙门这些日子,还真把自己当成给我跑腿的小厮了?”
这话听上去带了些不善,陈蕴藉默然,歪头想了想裴郎中这两三个月的举止。
“裴郎中除了清高一些,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啊,为什么要把他调走?”陈蕴藉挠了挠头道。
陈蕴贤盯着陈蕴藉看了好一会儿,无奈叹了口气,“罢了。”
就这政治嗅觉,还是放弃治疗吧。
“裴郎中,是慎郡王的人。”陈蕴贤放弃了培养弟弟的政治嗅觉,就他弟弟这直肠子,保持本心不被人利用作恶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他不该期待太多。
蕴藉会读书,考中小三元,考中解元,甚至将来可能像他一样连中六元。
但,绝不会成为第二个他。
陈蕴藉闻言惊悚,“四皇子?他不是……”
“会咬人的狗不叫。”陈蕴贤淡淡的道。
陈蕴藉闻言噎住,这形容词也太寒碜了。
四皇子慎郡王惹到他哥哥了?
“四……慎郡王他也眼馋那个位置?”陈蕴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有强大的母族,凭得什么肖想那个位置?”
“谁告诉你有强大的母族,才可以肖想帝位了?”陈蕴贤嗤笑道。
陈蕴藉闻言,皱起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慎郡王不被皇上喜爱,就皇上这个性子,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呀。”
“夺嫡从来不看皇上的喜爱,而是看有没有能力,够不够狠。”陈蕴贤道。
但凡当年太子心狠一些,也不会落得个被诛杀的下场。
陈蕴藉闻言背脊窜上一股凉意。
幸好他没有投生到皇家,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
“叹什么气?”
陈蕴藉摇头,“只是觉得生活不易。”
“瞎扯,你日子过得还不够逍遥自在吗?”陈蕴贤抬起手敲他的脑袋。
陈蕴藉揉了揉额头,笑着道,“我说的不是我。”
“你说那几位皇子?”陈蕴贤哼笑,“你感叹他们生活不易,他们反而笑你傻子呢。”
这些皇子,从出生起就站在了最高处,但凡他们知足一些,日子都能过得逍遥自在。
非要想不开去夺嫡,又没有那脑子,只能说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陈蕴藉笑了笑,“让我选的话,那我还是愿意生在陈家。”
“你想得美。”陈蕴贤喝了口茶,没了说话的兴致,“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陈蕴藉道,“不是说慎郡王吗?”
“慎郡王关你什么事?”陈蕴贤看他一眼。
陈蕴藉道:“慎郡王是不关我的事,可刚才大哥你说裴郎中是慎郡王的人,我有些不懂。”
“哪里不懂?”陈蕴贤放下茶杯,问道。
陈蕴藉道,“裴郎中清高,按理来说,他不可能看得上慎郡王,又怎么会支持慎郡王这个看上去毫无希望的皇子呢?”
“你在吏部衙门都在干什么啊?裴郎中是我的副手,你居然都不去了解他。”陈蕴贤叹了口气颇觉头痛。
陈蕴藉讪讪,“裴郎中对我一直不假辞色,我当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啊。”
“蠢……”陈蕴贤横他一眼,“但凡身边的人,都要查清底细,否则来日被捅刀都没地方哭。”
陈蕴藉笑道,“这不是有大哥吗?”
“呃……”陈蕴贤噎住。
他叹了口气,揉着额角,“你这是有恃无恐啊。”
“也是哥哥疼我呗。”陈蕴藉很坦诚。
陈蕴贤无奈,“算了,总之你少接触裴郎中。”
“我又没什么大本事,裴郎中接近我有什么用?”陈蕴藉道。
陈蕴贤看着他,“因为你傻啊。”
好利用啊!
现成的刀不用,难道还去造一把?
陈蕴藉道,“大哥,不带骂人的啊。”
“我没有骂你。”陈蕴贤拍拍陈蕴藉的肩膀,“我也不指望你能看透这些阴谋算计,只要你听话一些,不让你去接触的人,你就远着些,保命要紧。”
“呃……”陈蕴藉吸了吸气,“保命?这么严重吗?”
“自古夺嫡就没有不血流成河的,不想被卷进去,就听话离远些。”陈蕴贤没好气的道。
陈蕴藉闻言,道,“那我这些日子就先不去吏部衙门了?”
“嗷——”陈蕴贤捶了一下他的头,呵了一声,“想偷懒吗?”
“我感觉学得也差不多了……”陈蕴藉无奈的道。
陈蕴贤看着他。
“呃……”陈蕴藉被他看得毛毛的,忙道,“我开玩笑的。”
“行了,回去吧。”
陈蕴藉忙起身告辞。
次日,陈蕴藉晨起练武,用了早饭,又装了一盘点心,提着食盒去了衙门。
看陈蕴藉提食盒来,衙门的小吏都见怪不怪了。
“又给你大哥送吃的呢?”
陈蕴藉笑了笑,“是啊,今天有早朝,大哥没用早饭就出门了,拿了些糕点给他吃。”
“你这弟弟可真贴心,我家那臭小子,不给我惹祸就不错了。”
陈蕴藉笑了笑,没接话。
聊了两句,陈蕴藉就进了衙门。
陈蕴贤已经下朝来了衙门办公,见陈蕴藉拿了食盒过来,就搁下笔。
“把这些公文送去礼部。”陈蕴贤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
陈蕴藉应了一声,拿了那一沓公文就走。
出门左转,就是户部衙门,户部衙门隔壁便是礼部衙门,陈蕴藉很快就送完了公文回转。
吏部和户部之间有个夹道,陈蕴藉回转路过夹道,就听到有人喊他。
转头看过去,就见裴郎中在那夹道里对他招手。
陈蕴藉没过去,“有事?”
“明朗啊,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陈蕴藉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说完,便不再理他,走几步进了吏部衙门。
这一整天,裴郎中都有意无意的找陈蕴藉说话,陈蕴藉只当听不懂他的暗示。
好不容易熬过一天,陈蕴藉回到家里,就开始大倒苦水。
“这个裴郎中到底想干什么啊,老是找我说话,太烦了。”陈蕴藉揉着眉心,苦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