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高龄产妇,突然有孕,对她的身体负担也不小,因此怀相不是很好。
糕点吃了一个月,月初张太医来诊脉的时候,还说他母亲的胎象稳固,想来灵水做的糕点是有效果的。
嫂嫂这边的胎象一直都很稳,陈蕴藉送糕点来,只是想着嫂嫂年纪轻,生产难免凶险,才送灵水做的糕点来添一层保障。
只是吃的时日尚短,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古代的生产条件肯定不如现代,但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条件已经是上乘,想更好也不可能。
耳边是女子痛苦的叫喊,陈蕴藉也没见过这个阵仗,不由脸色发白。
生孩子……这么可怕的吗?
陈蕴贤有些晃神,忽然感觉到握着的手在抖,他转过头就见弟弟脸色发白,心疼又好笑,“害怕就回去睡吧,你心意,哥哥领了。”
“我没事,就是……没见过这个场面,一时有些吓着了。”
刚才来的时候,他嫂嫂沈氏的叫声还没有这么凄厉,他还有心情安慰陈蕴贤,这会儿反倒是陈蕴贤安慰他了。
陈蕴贤揉了揉弟弟的头,“这就吓着了?我刚还想着让你回去,仔细想想,你早晚也要面对这个场面的,倒不如习惯习惯。”
闻言,陈蕴藉起初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哥哥在开车,表情都裂了。
大哥,你知道你人设崩了吗?
见弟弟一脸懵,陈蕴贤笑起来,心里的些许紧张也消散了。
伸出手,将弟弟拦过来,将大氅分给陈蕴藉,兄弟俩裹在一个大氅里。
“闲着没事,我考考你。”陈蕴贤道。
陈蕴藉无语,“嫂嫂在生孩子,大哥你还有心情考我?”
“你放假也有两日了,看你懈怠了没有。”陈蕴贤也不理他,直接出题。
陈蕴藉抿抿唇,只好无语的答题,你来我往,竟是没完没了。
随着时间过去,天色大亮,太阳升起,产房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随即传出婴儿的哭声。
陈蕴贤在孩子哭声响起的时候,就顾不上考弟弟了,目光钉在产房的门上。
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稳婆抱着襁褓乐颠颠的走出来,“恭喜公子,大奶奶生了个哥儿。”
陈蕴贤有些手足无措的接过孩子,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很红,甚至可以说丑,但陈蕴贤一点都不嫌弃,还笑得有点傻。
陈蕴藉虽然才十岁,身量却已经不低,已经能到陈蕴贤的胸口。
他没有踮脚去看侄子的长相,他知道刚生出的孩子看不出美丑,便问已经成了傻爹的哥哥,“大哥可想好了名字?”
陈蕴贤堪堪回神,想了想,望着初升的朝阳,道,“下一代是英字辈,就叫他,陈英朝,蕴藉觉得如何?”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陈蕴藉念了一句诗,笑着道,“这个名字很好,太阳刚升起他就出来了,可见是与这个名字有缘。”
“蕴藉也这么觉得吧?”陈蕴贤眉眼带笑,很是开心。
陈蕴藉笑着道,“我怎么觉得不重要,大哥觉得好就行。”
“你也会说奉承话了,不过我爱听。”陈蕴贤笑道。
陈蕴贤将孩子交给早已经准备好的乳母,然后发话赏一个月的月银,稳婆这里更是翻倍了赏钱。
稳婆笑得脸上全是皱。
太阳都升起来了,宋氏自然也醒了,醒过来就差人来问,正好撞见陈蕴贤说赏月银。
“大爷,大奶奶可是生了?”来人是宋氏跟前的方嬷嬷。
陈蕴贤笑着道,“是男孩儿,方嬷嬷快回去报喜吧。”
方嬷嬷笑着恭喜陈蕴贤,也得了赏钱,乐呵呵的回去报喜。
方嬷嬷前脚刚走,陈蕴贤后脚就让洗墨和琴砚去祖父住的正院和父亲住的东大院报喜,并且将他刚给儿子取好的名字也转告给祖父和父亲。
意思明摆着,儿子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就不劳烦祖父和父亲劳神了。
陈蕴藉忍着笑道,“大哥这是何意啊?”
“早些年你出生的时候,祖父就抢着给你取名字,听说我的名字也是祖父取的……”陈蕴贤很坦荡的道,“我觉得英朝这个名字很好,就不用祖父和父亲帮忙给朝儿取名了。”
明明是你自己独占欲强,还非要找个正当理由。
陈蕴藉心里吐槽一句,又恭喜了大哥,才道,“这个时辰,我也该回去练功了,晚点再过来。”
“去吧。”
陈蕴藉转身回去,等弟弟一走,陈蕴贤便不顾稳婆的阻拦进了产房,沈氏已经昏睡了过去,鬓发凌乱,大汗淋漓,肉眼可见的狼狈。
谁也没想到陈蕴贤会闯进来,稳婆着急的道,“陈公子啊,这女子的产房男子不能进的啊,很不吉利的,哎哟,这可怎么办。”
稳婆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陈蕴贤冷着脸道,“都已经生完了,哪儿来这么多忌讳,收拾干净你们就出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就可以了。”
稳婆见陈蕴贤冷脸,顿时噤声,也不敢多嘴。
等屋子里收拾干净,稳婆就苦着脸出了产房。
陈蕴贤坐在床边,孩子就放在沈氏身边。
他握着沈氏的手,并不出声。
沈氏这一睡就到了大中午,睁开眼看到陈蕴贤,起初并未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就变了脸。
“你怎么在这里?产房这样污秽的地方,你进来做什么?”沈氏急声道。
陈蕴贤握着她的手,让她不要起身,“哪里污秽了,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可……”
“我这儿没那么多穷讲究,什么血光之灾的,我不信这个。”陈蕴贤道。
很早以前,三婶生产,他弟弟就吐槽过,什么血光之灾都是借口,不过是有些男子不愿意陪着妻子生产,编出来的理由罢了。
陈蕴贤自己也不相信什么血光之灾,他更愿意相信自己。
沈氏眼眶微红,“爷……”
“别怕,已经没事了,你看,我们的孩子,我给他取名叫英朝,你觉得好不好听?”陈蕴贤不想听沈氏说些他不爱听的话,便转移话题。
沈氏转过头,就见到身边襁褓里的孩子,不由皱眉,“这么丑?”
“哪有当娘的嫌弃儿丑的?”陈蕴贤笑她。
沈氏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嫌弃他。”
“好好好,没有嫌弃,小孩子就是这样,一开始都这样,等过两天就好看了。”陈蕴贤道。
沈氏疑惑,“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我阿娘生弟弟,我弟弟一开始也这样,后来不也越长越俊?我弟弟你也见过,他生的难道不俊?”
陈蕴贤又道,“何况,我们这当爹娘的都不丑,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可能丑。”
沈氏被他逗笑,“就你嘴贫。”
见她情绪好些了,陈蕴贤又问她,“蕴藉刚才让人送了你喜欢吃的梅花糕来,你刚生产,又睡了这么久,早饭都没吃,应该是饿了,要不要尝尝?”
一听是蕴藉送来的,沈氏便笑道,“从前竟不知道,蕴藉竟有做厨子的天赋,这梅花糕可比扬州那边儿的还要好吃。”
陈蕴贤听了也笑,“我也没想到他刚学,就能做的这么好,看样子,以后出门在外,也不用怕他饿死了。”
第52章 (一更)
“你可真促狭。”沈氏笑道。
陈蕴贤笑了笑,去把陈蕴藉做的梅花糕端了过来,跟扬州那边的糕点样式不同,陈蕴藉做的很小块儿,一口一个,十分方便。
陈蕴贤取了筷子,喂给沈氏吃。
一盘糕点下肚,沈氏觉得腹中的饥饿感去了小半。
这边小两口亲亲我我,陈蕴藉苦逼的在读书练字,嫂嫂生产的时候被他哥哥逮着考学问,陈蕴藉深觉不足,还得继续增长学识。
另一头,黛玉晨起去正院请安,林如海早已经去了衙门。
“玉儿怎么今日来的这么早?”宋雨婷正准备见府中的管事,听丫鬟说黛玉来请安,不免困惑。
黛玉请了安,在宋雨婷身侧坐下,“有件事现在想来奇怪,过来问问母亲。”
闻言,宋雨婷若有所思,然后让她奶娘柳嬷嬷把丫鬟都领出去,等屋里只剩下她和黛玉,宋雨婷才问她,“玉儿想知道什么?”
能让黛玉这样赶清早的来问她,想必不是小事。
黛玉见宋雨婷把人都支了出去,便没什么顾忌的问了出来,“母亲可还记得,上回我在园子里听到有人嚼舌根的事?”
宋雨婷垂下眼,拿杯子倒了杯水给黛玉,“你是想问,何人指使他们在你面前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黛玉眨了眨眼,细细再想,这起子人说那些话,可不是有意在挑拨她和宋雨婷之间的关系吗?
宋雨婷叹道,“这里头有些人是你母亲原先的陪嫁,贾家那边的奴才,都是沾亲带故的,老爷之前将他们大半都告到了官府,好些奴才都直接被砍了脑袋,自然有人记恨你父亲。”
黛玉闻言不解,“记恨父亲,为何针对我?”
“因为那些嫁妆,是你得了。”宋雨婷伸手揉了揉黛玉的头,见她满脸的疑惑,叹道,“有些人就是这般自私自利,明明是他们的错,承受了恶果,却还要去怨怪旁人。”
黛玉听出宋雨婷有教导她的意思,便静静的听着。
“你母亲掌家二十多年,她带来的陪嫁早就已经同林家的下人互有联姻,融合在了一起,有些恶习也带到了林家来,偏你母亲的陪嫁奴才,还有同贾家连着亲的,可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父亲用这般绝情的手段,将你母亲的嫁妆收回来。
可这些奴才早已经将这些贪墨的嫁妆当成了他们自己的私产,并以此获取更多的财产,被全都抄走之后,他们自然要报复的。”
黛玉眉头紧皱,仍是难以理解。
“你性子高洁,目下无尘,又出身富贵,自然不能理解这些底下人的想法,你也不必去想他们为何这么做,这么做到底又有没有道理,横竖同你是不相干的,我和你父亲已经将他们送回了贾家。
既然你外祖母说,他家的奴才有再多的不是,也该送还回去,我们自然是要送回去的。”
只是这样报复主家的奴才贾家肯不肯留,就看他们到底是要脸皮,还是……
黛玉微愕,旋即明白了宋雨婷这么做的目的,不禁笑弯了眼睛。
这可真是太促狭了。
贾家那边别看他们话说得大气,可这种背主的奴才倘或真的出现在他们家,他们也是容不下的。
别说贾家,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家,都不可能留这种背主之奴。
“那贾家收下了?”黛玉问道。
她还挺想知道贾家那边到底会怎么做。
宋雨婷轻笑道,“我大张旗鼓的让人把这些奴才送去了他们家,即便是不想要,他们也得先收下再说。”
黛玉抿唇忍笑。
当日贾母令赖嬷嬷上门质问她父亲,让黛玉很愤怒,如今宋雨婷按照赖嬷嬷当日的说法,把这些奴才送了回去,她没觉得这是妥协,这摆明了是宋雨婷的嘲讽。
你家既然说奴才有千般不是,也不该闹到官府,要给你家送回去,那就给你送回去,看你怎么安排他们。
“母亲有心了。”黛玉眉眼弯弯的道。
宋雨婷笑着道,“你们父女俩,一个两个看着精明,被人欺负的死死的,也不知道还击,这事儿换了我,脸都给她打肿了。”
黛玉没忍住笑出声,这倒是真的,宋雨婷嫁过来之后,都对她的教育方式便是,什么都可以吃但就是不能吃亏。
若对方势力比你厉害,斗不过那就另说,总归天长日久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一辈子得势,等来日对方失势,那就有仇报仇,横竖亏是不能吃的。
“母亲教训的事,玉儿一定改。”黛玉笑道。
宋雨婷也笑,“小姑娘家,就是要多笑,总是愁苦着一张脸,日子也会越过越苦。”
“女儿受教了。”黛玉笑着道。
“既然来了,就跟着我学管家吧,走,去前厅。”宋雨婷伸出手,道。
黛玉把手放上去,跟着宋雨婷去了前厅见管事们。
有时候她来请安就会遇上宋雨婷料理家务,通常宋雨婷都会把她留下来,教她如何处理。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即便主人就这么三个,但府里的事儿却不少,一有机会,宋雨婷就会教黛玉如何分辨,如何解决。
所幸,黛玉足够聪明,宋雨婷教得也很开心。
……
书院散馆,好不容易有这么长的假期,陈蕴藉其实也有心出去玩玩。
但刚出去玩了一回,没想到嫂嫂就生了,陈蕴藉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小侄子,外头的邀约也都找借口推掉了。
腊月二十二这日,陈蕴藉的三叔陈天禄在风雪天回到了京城。
陈天禄离京去江苏已有半年之久,陈蕴藉之前还担心三叔赶不回来过年,没想到赶在小年夜前回到了京城。
不过三叔回京之后,没有在家里逗留,而是直接入宫面见圣上去了,一直到天黑,陈天禄才回到家里,陈蕴贤在偏厅给三叔设宴,给他接风洗尘。
“蕴贤啊,这一晃眼,你都当爹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宴上,陈天禄喝着小酒,感慨万千。
陈蕴贤笑着给三叔倒酒,“三叔,你入宫面圣,怎么去了那么久?”
将陈蕴贤倒得酒喝完,陈天禄面上的笑意敛去,“要出大事了。”
“怎么说?”陈蕴贤将酒壶放下,正色道。
陈天禄瞥了眼在一旁好奇盯着他的陈蕴藉,陈蕴贤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弟弟,又转回来,“蕴藉也不小了,有些事儿也该让他听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