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急着答复,上江洲小姐。”
“七年前中原中也背叛羊,您也被迫流离失所,我相信这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费奥尔多说道。
“去横滨吧。”
“积累了这么多年的不安与惶恐,总要有一个地方发泄不是么?”
毛子低声说完之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朝着身后的男生笑了笑,离开了理发店。
“呃……”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纸条,只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内心丰富的编剧家。
什么惶恐?什么不安?
这两种东西在我今天早上醒来之后,遥远的就像上辈子才拥有的东西。
如今我的内心久违的平静。
我去横滨并非去报复中原中也——况且真要是论当年的事情,不厚道的反而是我和白濑才对。
所以我为什么要去搞他?上门表演一出臭不要、农夫与蛇嘛?
我去横滨仅仅是因为…….我好像答应过某个人。
要去完成一件没有完成的遗憾。
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祂在另一个世界等我;祂对我很失望,但是祂没有放弃我。
祂在等我……
我必须过去。
……
太宰治打着哈切,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借着黄昏,他打开了楼下咖啡馆的门,闻到了店内充盈的咖啡香气。
“老板,请给我来一杯美式咖啡。”
太宰治大大咧咧的说道,漂亮的眼角上沾着因为哈切所产生的晶莹泪珠。
“辛苦了太宰君,请坐着稍等片刻吧。”
慈祥的老板绅士而优雅的朝着太宰治问好。
“也辛苦您了哦,请把账单挂在国木田名下——”
青年笑眯眯的挥手,朝着老板说道。
他眼瞳流转,在店内扫视一圈。
这个咖啡店中除了他还有一位客人。
那是个坐在靠后位置的粉发红裙女人。
精致美丽的面容,雪白细腻的肌肤,饱满动人的身材,明艳的红唇。
符合男人对情人和妻子的所有幻想。
甚至可以说她美的有些不切实际,好似是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来的一抹幻想。
?
等等。
“呃……”太宰治愣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睛,又认真的观察了一眼坐在窗边喝着摩卡的女性。
不是吧?
太宰治有点傻眼。
这人他还真认识,这不是羊里面那个被送去大阪打工的小丫头嘛?
七年不见,那个小豆芽菜居然长成这个样子。
人类进化?
还是吃花瓣喝晨露长大的?
第54章 54
上江洲柚杏安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神飘忽的看着玻璃窗外的门面。
在对面,除了一家下村陶器店之外,就是一间空荡荡已久的五层门市房。
门市房的老板在六年前生病去世,子女因为定居在东京,索性将老人的坟墓也安置在东京;他们一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
那栋房子不知是什么原因,也空了很久。
女人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她轻抿着咖啡,时不时用雪白的指尖捡起盘中精致的马卡龙浅尝两口。
太宰治注意到上江洲柚杏的双手从手背上来看包养的非常好,雪白莹润,指甲上还做着当今流行的豆沙色法式指甲。
看样子这个小羊崽子这几年过的相当不错啊。
活的简直光彩照人。
这身段,这容貌,去当模特都能衣食无忧了。
但是,如果她在大阪生活的很好,为什么突然要回横滨呢?
明明已经离开了七年之久。
在这种微妙的时间点出现,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
我死死的盯着对面空荡荡的楼层和门面。
内心有些怪异。
在我的记忆和人生中,我本应该拥有着平凡而普通的一辈子。
但是我自懵懂中醒来,却对这种来之不易的一切产生了本能的抗拒和——厌恶。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我为自己书写的人生,难道是应该这样进行的么?
看着窗外碌碌而行的群众,我的内心竟然泛起一种不可思议的傲慢。
我不懂那种感觉是什么,也许是褒义,或者是贬义;
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悸动在告诉我——哪怕生命宛如烟花般昙花一现,你也不属于他们。
我不属于人类,我不属于平凡,我甚至不属于在这个大气层笼罩之下的地球。
我应该……
成为一个更伟大的存在。
可是我该怎么样去成就我自己?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一种我未知的契机,正在按耐俯首,等我我去开启它。
……
“你好呀,我能有幸请您喝一杯咖啡么?”
正当我顶着桌子上用来切马卡龙的银刀,思维逐渐陷入极端的时候,一个开朗的男人声音打断了我危险的想法。
一个穿着沙色披风的黑发貌美男人,自顾自,非常自然熟的坐到了我的卡座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我,声音清朗讨巧说道。
那男人长着一头天然卷的黑毛,长的有那么一点阴柔,一双鸢色的眼睛看人自带含情脉脉的效果。
身上除了那个波洛领结还算尚有品味。
而在他手臂放在桌子的一瞬间。
手腕上露出的密密麻麻绷带,让我非常倒胃口。
建议这男人和今天那个毛子加个推特,两人可以手拉手一起引领废土潮流新时代。
“不了谢谢,我已经喝过了。”
我微笑着礼貌拒绝男人,将桌子上的口红和自带小照镜子的粉饼放在了手提包中,准备起身离开。
“别着急啊。”
在我拎包起身的一瞬间,卷毛男人突然动作精准而轻巧的一把抓住的我的手腕。
“蛤?”这是相当没有礼貌的行为。
他有些干燥的手掌和我手腕上新增加的红色莱茵石中古手饰发 出一声摩擦声。
别看他身形消瘦,但是男性和女性之间体力上还是存在一定差距,他握住我手腕的一瞬间力气不算大,但是也不小。
我冷眼看着他,立马转头用求助和惶恐茫然的目光看向柜台里面的老板。
恰逢此刻,老板也用围巾擦了擦手,从柜台里面走出来:“这位小姐,太宰君没有恶意……但是太宰君,还是先把手松开比较好,这样有些无礼哦。”
被称为太宰君的男人眯起眼睛笑了笑,声音亲切的安抚着老板。
“没事的老板……我和这个小姐其实是熟人哦,只是很多年没有见到了,她一时间想不起我而已。”
说罢,他在我诡异的眼神下松开了手,笑着摊了摊手。
“我还以为我这张脸很有标识性呢,柚杏桑居然忘的一干二净,好过分啊。”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么?七年前我还送你和晶桑一起上的长途车呢。”
他这么一说,我愣了愣。
眼前男人阳光开朗的面孔似乎逐渐冲破记忆迷雾中的束缚,慢慢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阴郁美丽讨人嫌的少年面孔,曾经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我和羊群们,用看粘在鞋上的臭狗屎一样的眼神冷冷不屑的盯着我们。
我还隐约的记得,他那时似乎是瞎了一只眼。
那只仅剩的眼眸和他身后站着黑压压的黑西装给了我们莫大的压力。
那种压迫感,至今还残留在我的体表上。
但是现在,我却无论如何也恐惧不起来了,内心只剩下一片祥和的平静。
“原来是您啊。”
港口黑手党的人,好像级别还不低。
我平静的说,恢复了体面的神态,重新在太宰的对面坐了下来。
“是的吧……我就说我们认识。”
太宰丝毫不恼,也没有在我面前端港口黑手党大爷的架子,声音平常的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在聊天。
“抱歉,先生,刚刚是误会,这位是我的旧识。”
我歉意的朝着老板笑了笑,和他道歉。
老板挑了挑眉,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样啊,那就好……太宰君总是让人担心。”
听老板这么一说,我感觉这个太宰君应该平时没少干这种事情。
人就是这样。
他这种长的帅的上去还能被稍微忍让一些,换个油腻尸臭岛田上来骚扰女客人,百分之百换来一个白眼,百分之五十还能得到一个大耳光。
“好久不见啊柚杏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男人友好的看着我,关怀的询问道。
“呃……”他给我点了一杯咖啡店特调鸡尾酒,我稍微抿了一口,尝到了里面那种微甜有些泛着冰激凌香的白兰度味。
“拖大家的关照,我这些年过的很好,就是最近和上司发生了一点矛盾,所以来横滨故地重游,转换一下心情。”
不用他问原因,我自己就如实交代。
“这样啊……”
明明都是客套话。
太宰治一听,还上纲上线;他睁着那双美丽的鸢色杏眼看着我,意外的热情和关切。
“不管怎么说,柚杏桑当年的工作还是我和森先生帮忙介绍的,现在柚杏桑如果遇见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和我说说,没准我能为柚杏桑解决呢。”
我:“……”
感谢您和那个什么森先生为我提供就业指导,但是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能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七年呢?
“不必了,感谢太宰先生的好意;您当年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感激不尽,这点事情让它自己随着时间消散吧。”
我谢绝太宰的提议,举起酒杯,将里面本就不多的酒液一饮而尽。
“时候不早了,我要去找住的地方;今天能看见太宰先生实属意外之喜,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罢,我不容拒绝的那起手提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优雅的朝他点了点头。
这回太宰没有再伸手阻拦我,他只是双手惬意的交叠在平坦的小腹上,翘着二郎腿微笑的看着我:“走的这么急,不再聊聊么?”
我:“赶路一天太累了,谢谢太宰先生的酒。”
太宰:“想不想看看中也?”
他突然开口说道。
“呃……”我沉默了一下。
真是哪壶不提哪壶开,有这么聊天的么。
见什么见?
我要是中原中也都快恶心死了。
“算了吧,我没有资格见他。”
我摇了摇头,面作无奈和悲伤的说道。
“其实也不必如此。”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慢慢平静下来,他认真的看着我。
当他不再笑的时候,那双鸢色的眼睛逐渐再次被那种压迫的昏暗所覆盖。
“中也那种笨蛋从来不会去真正讨厌或者憎恨一个人。”
“你和白濑在擂钵街找到了他,可以说将他照顾到大——即便发生那样惨烈的背叛,但是他这种耿直的人就像会自动过滤坏分子一样,只怀念着你们的好,去找自己的坏。”
太宰治慢慢抬起眼,冷冷的看着我。
“但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比如说,欠他一个真诚的道歉?”
我:“……”
听着太宰治的话,我有些愣然的盯着窗外慢慢爬上天边的晚霞。
窗外的云朵逐渐开始火烧云,猩红攀爬上了云端。
我感觉有些冷。
寒意顺着我的脚后跟,摸索上我的小腿。
太宰治说什么?
我和白濑一起捡到了中原中也?
不……我应该是后面才加入羊的。
不对……
错乱的记忆在我脑子中不断的碰撞。
等等……
恍然间,我死死的盯着太宰治。
他从头到尾只介绍过自己叫太宰,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名字。
就连七年之前,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是——治。
为什么太宰治这个名字,顺理成章的从我心中脱出?
“……?”
“怎么了?柚杏桑?”
太宰治见我盯着他,有些怪异的皱了皱眉头,向我询问道。
【沙—耶——】
细碎的低语声从我耳中穿过。
我什么都没想明白,所也得知其中必然有蹊跷。
“没什么……”
我看着太宰治淡淡的说道。
“如果这样做会让中也从阴影中稍微解脱出来一点,我会去做的。”
我轻声说道。
第55章 55
出门的时候有一个少年急匆匆的朝着我猪突猛进过来。
眼看着他就要失去平衡,朝着我身上撞去,我眼疾手快——伸出手臂稍微拦截了那么一下。
“对!对不起!”
少年对自己的失态急得面红耳赤,连忙抱着自己手头上厚厚堆叠的文件,挺直腰板立正,向我郑重道歉。
他低垂着头,雪白的短发顺着倾斜的弧度垂直地面,露出的脖颈苍白的像陶土。
当他抬起头时,我看到了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紫金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