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夫人猛地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着,想出了许多的说辞。
她们毕竟是母子,她就不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会为了个女人跟她反目成仇。
女人可以有很多,孩子也可以有很多,但母亲只有一个,这么浅薄的道理,她就不信他不知。
没事的,她不能自己吓自己,儿子是她生的,即便她捅破了天,司寒也不敢将她怎样的。
当门口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时,战夫人含笑抬头,温声道:“司寒,你回来……”
她的话锋戛然而止,笑容也僵硬在了脸上。
刚才想出来的那些说辞,在看到儿子的惨状后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留嗡嗡的脆响声在耳边回荡。
这不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意气风发,尊贵优雅,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怎么可能是这样一副憔悴颓废,面如死灰的模样?
她的儿子英明睿智,眉宇深邃,一双鹰眸带着穿透力,能震慑一切。
眼前这个戴着眼罩遮了一只眼,而另一只眼里全是血色的人,是谁?
她的儿子身形修长,挺拔魁梧,随意一站,尽显王者风范。
眼前这个左臂裹着纱布,胳膊无力垂落,浑身沾满血渍的人,是谁?
“你不是我儿子,你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还给我,你把我的司寒还给我。”
老太太揪着他的衬衣,剧烈摇晃着。
战司寒血红着双眼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女人,无尽的悲伤与凄凉在周身蔓延开来。
他动了动薄唇,用着沙哑干涩的声音道:“你的儿子,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具躯壳。”
战夫人如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了起来。
她哆嗦着伸手,缓缓掀开他的衬衣。
在他右肩上,有一个刀疤。
那是他当年为救她,被歹徒刺伤的。
当年战家的敌对绑架了她们母子,用她们威胁战家。
做交易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惹怒了绑匪,其中一人举着刀就朝她捅过来。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关键时刻,一抹小身影扑过来挡在了她前面。
刀,就那么捅进了儿子的肩膀。
这是她的儿子啊,可短短几天不见,他怎么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呢?
战夫人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板上。
第262章 母子成仇
战司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脸的冷漠。
云汐有多恨盛夫人,此刻的他就有多恨她。
他直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她为何要篡改那鉴定报告。
如果她不助纣为虐,跟曾兰狼狈为奸,他跟汐儿何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如果她当初不威胁于深,逼他篡改乐乐跟他的亲子鉴定,他的女儿,何至于惨死在血泊之中?
别的祖母怎么爱护孙女的,他不知道。
但血脉亲情牵绊着,即便没有宠,也该有怜悯。
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怎么就能改了那结果,让他一再的误认为孩子不是他的呢?
“我就一个问题,你早就知道乐乐是我女儿了,对不对?”
战夫人的瞳孔在剧烈收缩着。
那对母女若承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儿子亲手赋予的。
而儿子之所以偏执,宁愿伤害也不肯放弃,则是因为她一次一次的误导,让他以为云汐背叛了他,孩子不是他的。
如果此时她承认,就凭儿子对那母女所做的一切,他就能将自己给活活逼疯。
不,她不能承认。
死也不能认!
“司,司寒,你说什么呢?那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她的生父不详啊,你千万别被他们给骗了,那些人就是想毁掉你。”
战司寒冷笑了起来,“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么?不过你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该知道的,我全部都已知晓。”
战夫人猛地伸手抓住了儿子的裤腿,一个劲的摇头。
“不,儿子,你听我说,那些都是假的,是他们骗你的,你千万别相信,不然就……”
不等她说完,战司寒直接对着门口怒吼道:“将他们带上来。”
阿俊在外面应了一声,片刻后,于深,还有一个战家的家庭医生被带了进来。
不用战司寒呵斥,于深连忙开口道:“战爷饶命,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擅自篡改鉴定结果啊。”
说到这儿,他伸手一指战夫人,十分激动的控诉道:“是夫人,是她用我挪用公款的事威胁我,逼我调换了血样,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做,我就得吃上官司,那是要坐牢的啊,一旦进去,我一辈子就毁了。”
“你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让你调换血样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指使你做的?”
于深焦急地看向战司寒,抖着声音道:“我,我怕夫人又拿挪用公款的事威胁我,所以跟她通话的时候录了音,手机已经交给您的贴身保镖了,战爷,你查查,查查。”
无需战司寒示意,阿俊主动掏出手机解锁,点开了一段录音对话。
等放完之后,战夫人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接瘫坐在了地板上。
战司寒冷笑道:“不说话?那证明你无话可说了,下一个。”
门口候着的医生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了战司寒脚下。
“战爷,那份羊水穿刺的鉴定报告,不是我篡改的,是夫人,是她威胁我,要我改了结果,您饶命,饶命。”
战司寒一脚踹开了他,然后大笑了起来。
“我的好母亲,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263章 我去监狱里了却残生
战夫人蠕动嘴角,想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人证物证俱在,她后知后觉自己说再多都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这些确实是她做的。
感受到儿子死沉的气息后,她再次振作起来,一把抱住了儿子的小腿。
“司寒,我就做了这两件事,其他的,都不是我干的,是曾兰,还有盛夫人,是她们将她逼入了绝境。”
战司寒笑得越发大声了。
“就两件?难道这两件还不够么?没有你的这两次刻意陷害,几个孩子何至于死?
你难道还没明白么,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都是因你篡改亲子鉴定结果而起的,我本可以娇妻在怀,儿女成群,幸福美满。
可你一次又一次的陷害,生生毁了我,你可曾体会过一脚踹死两个儿子的痛?你可曾体会过将女儿送去孤儿院的悔?
我体会了,所以我罪孽深重,万死也赎不了我身上欠的血债,活该品尝这穿心蚀骨的滋味。”
说着说着,他眼眶里含着血水的眼泪滚滚而落,砸在了战夫人脸上,手上。
战夫人见儿子在流血泪,面色大变。
“是我的错,我不该嫌弃她的身份,不该处处阻止,我知错了,如果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没了,我怎么办?战家怎么办?”
战司寒惨笑着,“原来你也会心疼自己的儿子啊,那你肆无忌惮的诬陷我的孩子时,可曾想过我会痛?
她还那么小,你当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隐瞒她身世的?
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看着她被抽血,被扔进孤儿院的?你可知公馆的花为何开得那么鲜艳?那都是曾兰用你亲孙女的血施肥浇灌出来的。”
战夫人愕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用孩子的血浇花?
怎么可能?
曾兰明明是想给自己缓解疼痛,所以才抽了那孩子的血。
怎么到最后变成了她用血去浇花?
“我不知道,我以为她真的心衰,所以才,才命人抽那孩子的血,而且我篡改报告,不是想让孩子死,而是想隐瞒真相,我害怕你知道,司寒,是妈对不起你,妈可以去赎罪,妈去给她们母女赎罪,求她们原谅好不好?”
“迟了。”战司寒的脸部在轻轻抖动着,似笑非笑,表情压抑到了极致。
“乐乐已经死了,战盛两家唯一可以赎罪的机会,没了。”
战夫人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死,死了?怎么可能,她离开战家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我,我没派人去为难她们母女,我那么做,只是想将她们赶出去而已。”
战司寒缓缓蹲下了身体,将面如死灰的战夫人抱进了怀里。
这动作看似是安慰,实则……
“所以咱们谁也没资格祈求她的原谅,她们母子几人遭受的这一切,全是我心盲眼瞎造成的,我不仅要毁了眼睛,断了手臂,我还要挖了心脏,折了腿,然后去监狱里了却残生,这战家,你想给谁就给谁吧,从今晚开始,我不会再踏进半步,您,守着这孤寂度过余生吧。”
第264章 抹除他的记忆
“不……”
战夫人声嘶力竭的惨叫着。
她紧紧抱着儿子,痛心疾首道:“一切祸根因我而起,该我去赎罪才对,你别折磨自己,别毁了自己,不要挖了心,不要去监狱,妈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战司寒猛地推开了她,然后起身朝门口退去。
他在笑,可笑容里却染着极致的悲伤与痛苦。
“我若不毁了自己,如何对得起死在我脚下的孩子?如何对得起被我扔去孤儿院的乐乐?
我的几个孩子饱受痛苦,最后含恨离世,没道理我这个做父亲的活得肆意潇洒啊,你如果真的诚心悔过,就常伴青灯古佛,为几个孩子祈福,让他们来世投个好胎吧。”
说完,他漠然转身,踩着沉痛的脚步朝外面走去。
战夫人接受不了他挖心脏,进监狱的决定,踉跄着爬起来后,跌跌撞撞的朝他冲去。
可刚跑了两步,双腿绊在了一块儿,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司寒,妈错了,你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战家就你一个嫡子,你毁了,这庞大的家业该怎么办啊?”
回应她的,是儿子决绝又冷漠的背影,以及……残忍又嗜血的话语:
“她的心,被你们取出来后扔去喂了狗,一报还一报,你是我母亲,我即便再恨你,也不会绑了你挖你的心。
既然这样,那这罪就由我来受,我挖了自己的心扔去喂狗,减轻一些战盛两家的罪孽。”
战夫人趴在地上,一手捶胸一手捶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喂狗呢?
她不能啊!!
“我错了,我愿意将自己这条命赔给她们母女,求求你别折磨自己,别毁了自己,求求你。”
空气里再无回音传来。
明明已经进入了六月,盛夏季节。
可战夫人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那晚风,如同冰刀子一样,不断地刮着她的血肉。
管家走过来蹲在了她面前,压低声音道:“夫人,还有一个法子可以保住大少爷。”
战夫人缓缓止了哭声,偏头望向她,抖着声音问:“什,什么法子?”
“布莱先生不是顶尖催眠师么,请他出手给大少爷催眠,抹除他这段痛苦的记忆就好了。”
战夫人听罢,眼里闪现出了一抹亮光。
极致的绝望过后,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疯狂的想要攀附。
而她眼里的神色,也确实很疯狂。
“布莱先生,催眠术,对,布莱先生会催眠术,他可以保住我儿子,他一定可以保住我儿子的。”
说完,她撑着管家的手臂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沙发区冲去。
捞起话筒后,她输入了一串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通话连接成功后,她急声问:“布莱先生,您能抹除人的记忆么?”
话筒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说的中文,但有些生涩。
“抹除记忆?那当然可以,只不过您的儿子不是不愿意失忆么?他本身抗拒的情况下,我的催眠术很难起效果哦。”
战夫人狠狠一咬牙,问:“如果只是抹除一些痛苦的记忆呢?比如,丧女之痛。”
第265章 哥,我生不如死
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不想办法减轻儿子的痛苦,以儿子的性格,一定说到做到。
他已经毁了自己的眼睛,断了自己的手臂,而挖心,折腿这种事,他也确实干得出来。
“布莱先生,拜托您了,现在只有您能救我儿子了。”
布莱先生不解的问:“丧女之痛?难道那个困扰了他几年,让他又爱又恨的孩子,真是他的?”
战夫人不想承认,但这个节骨眼上,她又不得不承认,不得不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
“对,是他的,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慢慢说给您听。”
战夫人说得很详细,把包括她篡改鉴定报告,陷害云汐的事全部都交代清楚了。
“布莱先生,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才这么做的,不然让我儿子知道他错怪了云汐,一定会把自己给逼疯的。
可我没想到我篡改报告,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我儿子恨透了我,他已经决定自毁赎罪。”
说着说着,她开始痛哭起来。
布莱先生沉默了片刻,然后试着道:“他的情绪积压太久,如今彻底崩溃了,如果他有勇气面对这一切,且意志坚定,我想我很难抹除这段痛苦的经历。
可若他有意逃避,不愿面对,还是能催眠成功的,这样吧,我过几天去一趟海城,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后再详谈。”
战夫人紧紧抓着这根救命稻草不敢撒手,“好,好好,那您早一点来,我怕他撑不了太久。”
布莱先生没回应,直接切断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