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酒平复了一下,有条不紊地说,“我说想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做了信国公府的宗妇,约束颇多,便是鲁将军护着我,我的抱负还能亲自实现吗?”
“待到我真的进去,若是终有一日,我变了呢?兴许鲁将军再瞧那时的我,感慨唏嘘,追忆往昔一番,要另寻旧梦之人……”
“所以不如保持现状,顺其自然。”阿酒洒脱道,“昨日我依照本心开口挽留,今日我便觉得浑身畅快,至于旁的,管他呢,我只是不想日后回想起来心生遗憾。”
裴君:“……”
可真是……不愧是阿酒啊。
裴君轻笑起来,指背微曲,轻敲她的额头,训道:“再如何顺应本心,也得记得人言可畏,莫要太张扬。”
“若不然,我再拿些银钱,跟邻居商量,高价再买一座宅子,供你们幽会?”
阿酒瞧见她眼里的戏谑,轻咳一声,大气道:“京城地贵,将军想买还得攒俸禄,我买便是,鲁将军想见我就去我的宅子。”
裴君想到鲁肇那张冷脸没名没分地吃阿酒的软饭,忍不住发笑,笑过又有些感慨:“你我初识时,你还是个文静的性子,如今这样……”
阿酒直直地看她,骄傲不已,“我这都是随了将军,将军不承燕王殿下的情,还不是位高权重。”
“我或许只是微末小医,但我年老后将我一生所医的脉案整理成册,流于后世,兴许也能教学医之人趋之若鹜呢。”
裴君自然相信她,“阿酒定然能做到。”
阿酒微微扬起头,神情是意气风发。
裴君有些关心,但既然阿酒已经做好决定,她是要全然支持的。
阿酒就算买了新宅子,也还是住在现在这个宅子里,女护卫们都是她的人,听从她的命令。
裴君将厉娘子请到书房,交代她帮阿酒遮掩一二,其他的不用管。
而厉娘子知道了她的态度,便明白日后该如何应对,回去交代其他女护卫。
她们这些女子,都不是寻常的内宅妇人,不会用异样严苛的标准去看待阿酒,且鲁肇虽是个本事出身都厉害的人,在她们眼里,住在阿酒的地方,那就跟红缨村里女人当家没什么区别。
阿酒做好决定,也不是个裹足不前的,但身边人的坦然态度,确实给了她莫大的支持,请宋管家帮着谈宅子,她便重新埋头于行医看诊,甚至比鲁肇还要忙碌。
阿酒和四公主照旧会为贫民百姓义诊,有了琼楼支持之后,阿酒便将义诊定为每个月初七,除非有意外,否则雷打不动。
鲁肇抽出些许时间,想要再跟阿酒说说话,但她完全没有心神关注他,还甩给他一串钥匙。
那时鲁肇的心情,复杂的无以复加,但他拒绝不了。
这新宅子,是用别的坊另一处更大一些的宅子置换而来。
金吾卫消息灵通,阿酒有钱,宋管家先买下另一处宅子,才去跟周围三家邻居谈,左边邻居动作最是迅速,半天就跟宋管家谈好,办完手续,只用了两天便搬出去。
空出来的屋子还凌乱、空荡,鲁肇本想派人收拾,厉娘子温和但强硬地揽了过去,“鲁将军只管空闲了来住便是,旁的不必管。”
鲁肇:“……”这是阿酒,换了别人,他都不行。
鲁肇不是藏在金屋里的娇娇,只等人临幸便可,他极忙,也不愿意浪费难得的空闲争辩这些,跟着阿酒打转了半个时辰,便匆忙离开。
过了一日,便是正月十五灯会,一连三天没有宵禁,一到夜里,整个京城的人仿佛都走了出来,街上人山人海。
如今的灯会上,比之裴君任金吾卫上将的头一个灯会,灯彩绚丽多姿,年轻的小娘子们三五结伴,孩童们追逐打闹,身边并没有成年的大人时刻紧盯,生怕被拐子拐走。
当年裴君只一个金吾卫,都能数步一岗,如今她统领京城各卫,只金吾卫和羽林军,便将京城内外看护的如同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她用几年的时间,赢得了百姓们的信赖。
而也正是因为安全,年轻的郎君娘子们皆走出家门,每年灯会之后,都是京城定亲的高峰期,当然,也有不少所托非人的事件发生,但这便不是裴君的责任了。
今年明帝的身体,经不起他微服出巡了,是以裴君也放松许多,接了三郎、崔阜以及裴婵的长女罗芙,一同去逛灯会。
罗芙年纪小,裴君便一直将她抱在怀里,四人在灯会上玩耍。
孩子们贪玩,很容易被新奇的物件儿吸引了注意力,裴君看他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心里也轻松,便要更纵容几分。
罗芙性子好,很耐得住,坐在裴君的怀里,看见两个哥哥跑得远了,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左右看。
若有她更喜欢的,她就会靠在裴君耳边,跟她说,然后伸出小手指过去,裴君便带她去看。
“芙儿喜欢这灯笼吗?”裴君指了指摊位上的灯笼,极温柔地问她,“喜欢的话,舅舅买给你,如何?”
罗芙看看她指的那只灯笼,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又去看别的,最后选中一只画着兔子的灯笼,“舅舅,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