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娘子也确实担心夫君,便继续道:“郭郎每晚都要将刀放在枕边,夜里一惊醒,便要拔刀乱挥一气,他怕伤到我,后来便不在主屋里睡了……”
“下职之后,若是其他将士们不找他,他从来不出门,也不爱说话……”
她接连说了好些事儿,眼里噙着泪,哽咽道:“我一直很担心,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将军特地来宽慰。”
郭响抓头发,“末将……被激怒后,就像回到了战场上,眼前一片红,只想杀了敌人……”
“若不是曹将军阻止,恐怕会犯下大错,将军,是末将的错,末将没控制好自己。”
他看起来痛苦极了。
“我已经罚过你们了。”
外头忽然传来小孩子吵架的尖叫声,墙头枝上的鸟儿被惊起,裴君侧头看着,露出一抹笑意,“慢慢你就会发现,见过战火硝烟,是不忍破坏这人间烟火一片祥和的。”
“不急,我们都要适应。”
朝堂上风云变幻,很多时候是牵扯不到下头普通的官吏百姓的,裴君选择回来,只是希望,有她撑在上头,有更多的人能够过得安心些,哪怕他们的日子实际上不会有太大变化。
……
从郭响家离开,裴君在马车上对郝得志道:“回京后,我倒是瞧不出你有任何不适。”
郝得志不在意,“只要将军在,我老郝天不怕地不怕。”
裴君沉默,然后问郝得志:“你的宅子也买了,准备何时搬走?”
郝得志厚脸皮,“将军,我老郝孤身一人,就想在您府上蹭一间屋子住,我给阿酒姑娘交租,您别赶我走了。”
“我差你一点租子吗?”裴君无奈,“你不是我的家将,常住下去,不担心旁人说嘴吗?”
“我老郝吃将军的喝将军的,可没沾旁人一点东西,听他们乱吠,有种拿拳头说话。”
裴君无奈地摇头,“想住便住吧,待你想要成家,想必不用我说也要搬走的。”
郝得志嬉皮笑脸,“将军若让我做您妹婿,倒插门儿就更不用搬走了。”
裴君一脚便踹过去,笑骂:“美得你,我妹妹才十六,你一个大老粗,没门儿。”
郝得志嘿嘿笑了两声,“反正只要将军不让我走,不做妹婿做兄长也成,谁要是欺负咱妹妹,我带人打烂他的头。”
裴君瞪他,没好气道:“我这个亲兄长在,就不劳烦你了。”
两人说着话回到家中,阿酒便迎上来,和郝得志问了声好,便对裴君道:“将军,今日咱们府里接到不少帖子,还有您老家的来信。”
郝得志挤眉弄眼,裴君踢了他一脚,带着阿酒到主院书房,先拿过家信。
信有两封,一封是她妹妹裴婵手书,一封出自裴氏族长。
裴君先撕开妹妹的信——
“阿兄惠鉴:
阿兄可安好?
听闻阿兄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祖母和婵儿喜极而泣,盼着阿兄归来,只是许久未闻阿兄只言片语,心焦不已,幸得族长爷爷提点,便书信一封寄到京城衙门。
母亲也几次回村,询问你何时归乡,我们皆思念心切,不知何时能见到阿兄……”
后面简单写了这七年来家中的情况,祖母在裴君入伍后病了几场,为了照顾年幼的裴婵才强撑着好起来,她参军的前两年家中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她们都寝食难安,待到后来大邺打得胜仗越来越多,她的名声渐响,家里才安心些许。
至于她的生母……
生母刘氏在她爹病故后改嫁,祖母极其反对,是裴君劝通的,她还想带裴婵走,也是裴君阻挠的,为此,刘氏还怨怪过她。
后来刘氏改嫁,新夫家有一个女儿,她又生了一女一子,如今都不小了。
裴君与生母的关系,并不亲近,其中诸多原因,有些复杂,不过算不得深仇大恨。
她想必也是真心关心裴君,只是生母的性子……
婵儿信上没说太多生母家的事儿,裴君叹了一口气,便也不再去想。
族长在信中也关心问候了她几句,然后便说了两件事,一是问她是否回乡祭祖,说要给她立碑,选黄道吉日提前准备。
宗族中若有出息之人,通常都会在族谱上记录,极出息之人,便会立碑。裴氏祖上有状元高官,也曾立过,裴君如今的功绩,族中想要立碑,裴君也不意外。
而另一件事,则是关于妹妹裴婵的婚事。
老族长说,自她在军中步步高升,裴氏整个宗族受益,连带村子也跟着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