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该敬着,不过不必听从。若碰着了,您就像我说的,笑而不语,或是全推到孙儿身上,京城里甚少像孙阿婆那般执着的,都端着体面呢。”
老郭氏一琢磨,若是真如孙儿说的这般,京里也没什么好怕的。
而这一想开,她便急起来,也不等裴婵回来,就开始翻箱倒柜,看看要收拾什么带走。
裴君站到一旁,随口建议:“器具除了您路上要用的,皆不必带;衣服您挑些好的,其他送给村里人便是,府中库房好些布匹,够咱们一家做几年的衣裳;被子只带一床便可,府里有……”
老郭氏走到哪儿,裴君就说一句“不用多带”,很快便惹得老太太烦,“照你说,全不用带了,那我还收拾什么?”
裴君绝对是客观建议,不过当她被撵出屋子之后,她反省了一下,可能祖母不需要她的客观,遂痛快决定不再多管,只是过后提醒裴婵,他们只有两辆马车。
裴婵呢,确实比裴君更懂现在的祖母,轻声细语有商有量地便将祖母安抚好,一点不费力。
裴君瞧着,又学到了。
而在重阳节前,裴君在本地还有一个重要的行程,那便是见见大海。
她已经听祖母说过,大海逢年过节常来探望,可如今她回来,他倒是不来了,裴君便打算亲自走一趟。
这一日,裴君带了礼物乘马车来到隔壁村,护卫向村人打听了一下大海家的位置,然后便架着马车来到一户村户家门前。
“将军,到了。”
裴君走下马车,见院中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老这位,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大海的母亲,至于这位年轻的娘子……
据裴君所知,大海并未成亲。
大海娘瞧见他们这一行衣着不俗、气势逼人,面上直白地表现出几分局促,“你们是……?”
裴君掩下心中那一丝疑惑,拱手问好道:“大娘,我是大海曾经在军中的上官,姓裴。不知大海可在家中?”
“裴……”大海娘默默念叨,忽而惊道,“裴将军?!您是裴将军?”
裴君点头,见她要行礼,连忙扶住,道:“您不必多礼,我今日来,乃是以故交的身份,想要探望您和大海。”
“这、这该是我们去拜见才是,还劳烦您到我们这破屋。”大海娘既不好意思,又激动不已,“大海去山上砍柴了,我这就去找!”
她说着话就要跑出去,风风火火的,裴君赶忙拦住她,“我们不急,等他会来便是,您不用去寻。”
大海娘似是也想起将客人扔在家中不妥,便停下来,赶忙招呼裴君他们坐。
这时,旁边的年轻娘子终于找到时机,手攥得紧紧的,赶忙对大海娘道:“婶子,我家里还有活,我先走了。”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脸也臊得通红,匆匆向裴君等人行了一礼,便小跑离开。
“秀娘!你的箩筐……”大海娘追了两步,见姑娘也不回头,只得停下,对裴君抱歉道,“裴将军,您看我一个村妇,不懂礼,刚刚太紧张,忘记向您介绍她了。”
“无妨。”裴君不介意地笑笑,低头看那箩筐中新鲜的蘑菇,问道:“这位娘子与大海是否……?”
大海娘叹了一口气,“忒好的姑娘,上山时被大海救了,时不时便送些东西来感谢,但我看得出她是瞧上我家大海了,可那个木头愣子,硬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护卫们忍不住笑起来,裴君心思细腻一些,猜想大海许是有顾虑。
“我也不是没说过,可他就是埋头不理。”大海娘忧愁,也有些猜测,便求道,“将军,您是大海的恩人,您能不能替我劝劝他,他要是不娶妻生子,我哪能放心闭眼啊。”
裴君没拒绝,“我只能试一试,不过若他真没有想法,您也放宽心,别强逼他。”
“是是是,谢谢您了。”大海娘感激极了。
裴君确实不着急,便和护卫坐在大海家的小院儿里等大海砍柴回来。
大海娘忙前忙后,又给他们倒水又给他们拿家里的其他东西招待,嘴上还请他们见谅,说是没什么好东西。
“您且坐吧,我们和大海的交情,也不算是外人。”
裴君给了护卫一个眼神,护卫立即将礼物拿进来。然后裴君对大海娘道:“您跟我说说大海回来之后的事儿,先前朝廷的抚恤银,你们领到了吗?”
“领到了领到了,都是托了将军的福。”大海娘笑眯眯地点头,“我们家只能领一次,可只要大海活着回来,没有抚恤银我也没有怨言。”
裴君点头,“正该这样想才是,战场上多少将士没了性命,他能活着回来,便是有后福的。”
裴君这样的身份,当她想要散发善意时,多数人便是不受宠若惊,也是会放下防备。
大海娘初初坐下时还有些放不开,待后来裴君态度温和地与她说了几句话,她就自然许多了,等到裴君闲聊似的问起南望村稳婆在这村里的亲戚时,她连那家有几个男娃女娃都说出来了。
一股脑喋喋不休地说完,见裴将军一直都没说话,大海娘忽然打了一下自个儿的嘴巴,“您看我,净说这些废话,您不爱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