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嘉和长公主,严暮本就没报以任何期待,作为皇室长公主,她从小就被皇家千娇万宠着长大,不向皇室难道还向着他一个家族没落的废人吗?
所以长公主下嫁有极大的可能是听从了章怀帝的命令,现在严家的情况,别说是这样一位长公主了,就算是普通官家女子怕都是不愿嫁过来,这就他的命数。
长禄看着严暮被郝成卫推着前来,膝盖上还盖着厚厚的绒毯,心中满是遗憾,这个年少时便已经在京城久负盛名的将星,终究是陨落了。
也不知皇上这赐婚是好是坏:说好也是有道理的,嘉和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嫁给严暮算是给了严家尊荣;说坏也有说法,嘉和长公主紧紧是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孩子,一进门来,遇上性子阴晴不定的英国公,必定闹得这府里鸡飞狗跳。
长禄是在章怀帝年迈时才接任了太监总管一职,他不知章怀帝心中对严家的忌惮。
由于怜惜这位国公爷的遭遇,还没等郝成卫扶着严暮行跪礼,长禄双手虚扶了一下严暮,说道:
“英国公,皇上知道您身子还未大好,免您跪礼,您坐着接旨吧。”
严暮敏锐的察觉到长禄奇怪的视线,搭在郝成卫身上的手有些僵硬,他以为这是长禄在羞辱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厉的眼神完全藏不住,像刀子一样看向长禄,眼看着就要发怒。
郝成卫见状知道这是严暮毒发的征兆,连忙一个大跨步在他身前站定,扣住他瘦削的肩膀将他按在轮椅上,语气与平常一样,对他说道:
“主子,您小心坐好。”
长禄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待严暮坐好之后,他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开始宣读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和长公主兰心蕙性,淑德含章,英国公严暮德才兼备,战功赫赫,乃国之栋梁,特赐嘉和长公主与英国公于永安四十年十月廿八完婚,钦此。”
严暮低着头仿佛一只迷路了撞得满身伤痕的大型猎食动物,浑身都散发着阴冷而暴躁的气息,苍白瘦弱的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脊背绷的很直仿佛要被折断了一般,一种病态的脆弱让人忍不住怜惜。
郝成卫正想扶他一下,却见他重新坐直了身体,沙哑冷漠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禄读完圣旨后,看到严暮苍白的脸色便知道英国公大抵病气未消,他也不便多留,将圣旨恭敬的呈递给严暮之后,便准备带着门口候着的小太监就回皇宫复命。
走之前他看着面色惨败的严暮终究还是不忍心,俯下身体低声提醒了一句:
“英国公,公主府还有三月才能建成,您好好准备婚礼吧。”
看英国公的样子,对于这门婚事也没有多少喜意,但定国公可见不得这种事,顾家向来护短,若是被他们察觉到了,势单力薄的英国公在这京城可就不好过了。
长禄在心中暗道,不管英国公如何不喜这桩婚事,在婚礼准备上也万万不能怠慢了嘉和长公主,不然惹恼了顾家父子,英国公府才是真的招来了祸事。
严暮闻言猛地抬头诧异的看了长禄一眼,满身凌厉的气势都收敛了许多。
这会他也明白过来,长禄并不是章怀帝派来示威的爪牙,只是身在太监总管的位置上,所以才被章怀帝派来宣旨。
他的目光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敲了几下郝成卫的胳膊,朝长禄点了点头道,语气缓和了下来。
“谢过长禄总管好意,让成卫送你出去吧。”
长禄也不知严暮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该说的已经说了,作为皇帝的身边人多说多错,他转身便向外走去,向严暮告辞:
“那咱家便走了。”
郝成卫收到了严暮的暗示后却没有马上行动,他担心地看了一眼严暮,见他摇摇头才转身向长禄的方向走去。
由于心里记挂严暮的身体状况,他大步流星来到长禄身边,向他抱拳说道:
“长禄总管,请。”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郝成卫将一个颇有些厚度的荷包落入长禄袖中,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后,心照不宣地继续向英国公府门口走去:
“还望长禄总管多多包涵,主子今年遭逢大变,心绪不宁。”
长禄本就没有对严暮生出不满意的心思,这会摸着已经拿到手的巨额银票更是没有任何意见了,连忙摆手说道:
“英国公本是少年英才,咱家对他也是多有敬佩,郝参将不用多言。”
郝成卫本就不是长袖善舞之人,这会他心中又在担心严暮的身体,沉默了好一阵才挤出一句:
“多谢长禄总管好意,您慢走。”
郝成卫脑子里一直想着严暮刚才毒发之后突然身体摇晃的样子,看着长禄上了马车便飞速的往正厅赶去。
他自幼就与严暮一起长大,感情极为深厚,两人亲如兄弟,无话不谈,他的父亲是老国公爷严鸿的亲卫,后来他也是顺其自然地成为了严暮的亲卫,两人一起上阵杀敌,征战沙场。
十六年来,他从未看到严暮如此脆弱的一面,仿佛对于未来,严暮已经没有了半分期待,眼里闪烁的光也黯淡了下去,平白蒙上一层死气。
郝成卫知道,“忠君爱国恩重如山”这八个字就已经压得严暮喘不过气来了,他心疼严暮,却没办法以身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