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就着他的手连饮了两盏,方觉腹中舒缓了些,只低声言语,“让茶茶来吧,她都知道的。”
茶茶是与柔兆一起来的。
然而,魏珣见到柔兆时,面色有些难看。
杜若不过来了月信,如何需要柔兆前来?
他坐在外间,看着屋外天色渐渐明朗,神色却愈发晦暗。半晌,终于没忍住,推门入了寝室。
却见得柔兆正收针整理,而杜若已经睡着了。
“王妃怎么了?”出了门,魏珣一张脸愈发那看。
柔兆不以为意,“姑娘无碍,我给她扎两针,促进血液归经。就是有点疼,让姑娘受累了。”
柔兆瞧着魏珣不说话,便又道,“若血不归经,姑娘月信便会紊乱,那绝嗣药的后遗症便清不了根。”
“简单说,姑娘便不能生养。”
魏珣顿下脚步,“所以,是王妃要求你做得?”
这下轮到柔兆疑惑了,虽然自己是给姑娘说过,此病可治。但一定要追根究底的问,姑娘倒也确实不曾下令要求。
只是这月中针灸已是第二回 ,姑娘也未曾抗拒。
“姑娘没说。”柔兆挑眉道,“就是这法子能让病好的快些。不过有些挫磨人,方才姑娘疼得发虚。””
“既不是她一定要的,以后就别用了。就汤药慢慢调理着吧!”
“那要慢很多,有这法子一年半载便也痊愈了。”柔兆有些不解,“若是光靠汤药调理,快得需要两三年,慢则六七年都不一定。”
“慢便慢些,无妨。”
经此一晚,魏珣想,哪怕杜若当真无法生养,他亦不在乎的。想到此处,他突然觉得亏得如今在位的不是自己。不然子嗣之上还真不好自己作主。
而如今便很好,没有孩子,却有阿蘅,哪怕她不愿回行宫,总在自己眼能看到,手能触到的地方,他便何必再奢求太多。
他只求,阿蘅,能少些受磋磨。
就譬如那锦上添花的针灸,让她那么痛,不要也罢。
*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腊月。山中开始落雪,寺门紧闭。外头自是风刀霜剑得冷,然寺中厢房内早已架起熏炉,烤得如同春日般温暖。
苏如是抚着又大了些的胎腹,靠在软枕上,饮过丫鬟送上的药膳,瞧着杜若细心将孩子的衣裳被褥又亲自查了遍,唯恐针线留在其中。
只不由鼻尖微红,出口哽咽,“妾身何德何能,得王妃如此照顾。”
“许是缘分吧。”杜若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胎腹,叹道,“这二十余天,竟长大这么多。”
苏如是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杜若蹙眉。
“王妃以前都是说,这十天,妾身身形有变了;十天,孩子又大了;还有什么都十天了,且让医官把个脉……”苏如是比杜若大了两岁,又是风月场中见惯情|色,识遍人心的,只调笑道,“如何今日便是二十天计量了?”
苏如是扶着腰肢直起身来,往杜若处凑去,悄声道,“信王殿下腊月初八可没来,前个就是十八,如此二十多天啦!”
杜若原本见她起身,怕她吃力,自己便主动靠近了些。此刻闻得此语,面上便陡然浮起一层恼意,却也不过瞬间便敛了干净。
“年关事多,大雪封山,他自然不会再那般守着时辰来。”
杜若说这话时,原没觉得什么,确实为那上头的两个缘故。
然而,又十日,已是腊月二十八,风雪停了已有四五日,太阳重新现于正空,洒下缕缕柔和的光。
不温暖,却明亮。
杜若站在庙宇三楼,听得梵音阵阵,亦看见廊下冰雪消融,目及之处山巅至山腰,皆是风过枯枝,震下残雪的模样。
她看得仔细,却到底没有望见魏珣。
杜若心中有些发怵,只传了驻扎在半山腰的暗子营,前往临漳城中查看。
彼时,杜有恪伴在她身侧,给她将斗篷风貌戴好拢紧,只道,“不用担心,他也不是第一日驻守临漳了。”
“未曾担心他。”杜若往外间走了两步,让硕风将自己吹得清醒些,“只是担心守城的士兵。若失主帅,最先受恙的便是他们。”
“阿蘅——”杜有恪正欲劝说,只见一辆马车上来从山腰上来,顿时展颜,“来了!”
“我去迎一迎他,你回屋内侯着,外头还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