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他们闲来多嘴,本是殿下私事,自不该也不敢多言。只是诸将行军多年,除了荣昌大长公主守皇城,以及梁国明素女君征战沙场,再加一个如今的明镜公主,他们还不曾见过上战场的女子。
而上头的前两位自然已是传说中的人物,或避世退隐,或与世长辞,这些年唯剩了一个明镜,以女子之身东征西讨。虽是他人之将,他们却也衷心敬佩。
如今却未料到,国中竟也有这般奇女子,且一战以少数倍之兵力退强敌。他们这些高位的将领,原是在接风宴上见过杜若的,明明是个极单薄柔弱的女子,却不想临兵阵前,竟是如山挺立,司鼓传令,结阵攻伐,镇定而威严。
故而,此番入庙而不归,自家殿下更是多次前往带不回佳人,诸将心急,只当魏珣是择了这烈火的法子。
一时自是既支持,又担忧。故而在百里沙漠帮着捕了七色梅鹿,但到底理智占了上风,开了这个口。
李昀这下反应过来了,拼命忍着笑,但是忍不住,只得偏头避过。不偏不倚,侧头一瞬撞到魏珣又怒又无奈的眼神,亦只好受主子白眼瞪来。
魏珣瞪过李昀,望向诸将时,却已是一贯的春风化雪之态,只从容道,“诸位莫忧,本王晓得分寸,抓来梅鹿,自有他用。不会作那等行径,更不会累极身体!”
诸将闻言,这才松下一口气,拱手退去。
魏珣自己脱着铠甲,只是到底多日动武,身子疲乏,左手亦不曾完全恢复,脱来有些不‌便。只卸下披风朝李昀扔去,“过来,给本王宽衣!”
李昀回过神,上前侍奉他,然扫过殿下被捆绑的四头七色梅鹿,却也心中疑惑。
这七色花鹿虽说是鹿中极品,但也唯有百里沙漠中存活着百十来只。因百里沙漠气候诡异,常现龙卷风,故而除非需取花鹿血肉救命制药,否则根本无人去碰。
这次本是殿下正常巡防,不料到了百里沙漠口,从来谨慎有分寸的人,立了半晌,却只身入了沙漠。他追之不及,便索性带着守军诸将一同入了彼地。入沙漠后,方知殿下此来,为的是抓补梅鹿。
“殿下,您以后可不能这般任性。您之一身,系着万千将士的性命,更是黎民之福祉。”李昀给他脱下铠甲,挥手让医官给他右手背上被野兽咬出的伤口处理好。
“本王原在口上,见得一头幼鹿闪过,本就是举手间的事。”魏珣挑眉道,“要不是你带着人进来,本王早出来了。”
“既这么多人入了那沙漠,便索性捕捉个够了。”
李昀讪讪无语,原也不错,他带人入内的时候,魏珣确实已经抓住了一头鹿,然见了诸人入内,便又下令再次抓捕。只是不想遇上疾风,被困了多日。
“那、殿下抓这些可有何用?可是陛下即将到此,用以宴会?”
“本王又不是御厨,还要操心皇兄吃什么?”
“剥了它们的皮,给王妃做靴子,一双脚冷得像冰一样。”魏珣想了想,“肉就拿出设宴吧,便宜皇兄了。”
李昀简直不敢相信,沙漠奋战二十余日,抓来四头罕物,竟只是给王妃做靴子。而听殿下那话,竟还是当今陛下占了便宜。
他也不敢再言其他,只道,“这四头鹿皮制成靴子,倒可以做不少。”
“换着穿!”魏珣想到杜若,面上又浮起了两分笑意,多日疲乏都消散开去,“备车,稍后便去汤山庙宇。”
然一个起身,便觉头眼晕眩,差点跌倒。
“殿下!”李昀赶紧扶住他,转身冲着医官道,“快看看殿下如何了?”
医官细细把过魏珣脉息,方道,“殿下无碍,只是连日操劳,入冬又引发咳疾。如此虚弱了些,静养几日便好。”
“罢了,本王晚些去汤山吧。”魏珣挥手示意他退下,对李昀道,“让衣匠连日将靴子制出。”
“还有,给王妃传信去,让她勿忧。”
晚个两日,他带着靴子一同前往,也很不错。
魏珣心中愈发欢喜,却又蓦然敛了笑意。
她,未必会牵挂自己吧?
确切的说,是自己还不配得她挂心。
他叹了口气,未再多想,只传了蔡廷拣了几件事问过。
首先自是魏泷此刻的位置,魏泷出行瞒着诸人,但来的是他的封地,自是提前告知。故而腊月初一他回行宫得了密诏后,便派人一路沿途暗里护着。如今闻得魏泷一行到了汤山庙宇,却是心中疑惑。
蔡廷回话,“陛下带着惠妃原在刺史府下榻,后闻惠妃想去汤山庙宇还愿,方才去了那边。”
魏珣闻言,也未再说什么,那里明着有两千西林府军,暗里还有杜若的暗子营,安全自不是问题。
他本欲还想再问两件军务之事,奈何实在疲乏,便起身屏退蔡廷,打算沐浴歇一歇。却见得蔡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蹙眉道,“还有何事?”
蔡廷拱手道,“淑妃在行宫内。”
“淑妃?”魏珣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淑妃便是凌澜。一时又觉莫名,“陛下不是在汤山庙宇吗?她怎么在这?”
让他去博郡接凌澜的指令,原是同密诏一起传来的。只是他想着腊月初八便要回汤山庙宇,算着时辰来往不及,便只亲自安排了魏泷的出行事宜。至于接凌澜一事,则交给了蔡廷。左右诏书也没说要他亲自前往,他并不想多见往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