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得他不得不仰望!
好几回,他都想拂袖离去,却又着魔般自虐地留下。幸得后来他慢慢听惯了,亦能从她的口吻中辨出几分意思。
便如此刻,她面上半点神色皆无,他亦觉得满心欢畅。借着前世那一点经验,他知道,阿蘅是好意,不是敷衍。
阿蘅,是愧疚也好,在意他也罢,只要是在他面前,愿意同他说话。他便觉得一切都是好的。
“还是说,殿下这火原是冲着妾身发的?”杜若眉眼弯下,似笑却含着泪。
“你的这些伤……”杜若伸手触到他胸口,指尖发颤,没敢撩开衣襟,“医官方才说的这些,原都是出自妾身之手!”
“出自你的手,也是我该受的。”魏珣垂眸望着那只触在自己胸膛的手,片刻握了上去。
杜若不挣扎,由他握着。怕他吃力,又无声靠近了些。
这一细小的动作,给了魏珣一点勇气。
他病了许久,面色发白,唇口灰败,开口声色亦是发颤,默了片刻,终于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杜若有些疑惑。
“如果前生,第一眼便是你……即便不是你,哪怕新婚夜,我不曾说过那些话……”魏珣顿了顿,“后来,你总也能好过些!”
“所以,你遗憾,后悔,一见钟情的是凌澜?”杜若问。
“对不起!”魏珣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些。
杜若得了这话,本已经松动的神色,重新一寸寸冷淡下去。她杏眼含霜,恨不得将魏珣就此冻住,真‌得是一句话也不想从他口中听到。
“闭嘴!”杜若猛地抽回手,起身离去。
人已至门边,杜若打开房门,冷气扑来,不由打了个寒颤,然身后却无声无息,半点声响都没有。
站了片刻,她叹了口气,“砰”地一声将两扇门合上,回身怒视着床榻上的人。
门外的侍者吓得大气不敢出,屋内的魏珣更是气息急喘,咳嗽连连。
她也懒得理他,只等他自己咳完,方重新回道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魏珣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便是方才那句话,他来回想了数遍,当是无有错处。
“妾身瞧殿下,公务军政处理得游刃有余,可为何触及你我之事,总是如此不辩缓急?识不出轻重?”
杜若道,“殿下觉得,前世你我走到那般地步,根源是凌澜吗?”
魏珣掀起眼皮,看了看她,“自然不是。”
“对,当然不是!”杜若斩钉截铁道。
她压下怒气,在魏珣身边坐下,缓了声色,“殿下年少爱佳人,与凌澜一见钟情,妾身不觉有什么错。您喜欢凌澜在前,娶妾身在后,即便新婚夜说那样的话,如今看来,确实幼稚而缺乏理智,伤了妾身颜面。但妾身敬您磊落,至少你不曾心中念着他人,而来碰妾身。相比那些合眼搂着斯人,心中却另作他想的小人,要强一些。妾身亦庆幸,你我交心之际,您亦心无旁骛,身心唯念妾身一人。所以,即便晚了几年,妾身亦不觉什么。”
“更何况,殿下当年在妾身父亲面前,许诺百年之约,郑重而诚恳;您唤妾身闺名阿蘅,唤的自然而亲切。妾身便知,您所谓的爱凌澜,大抵只是爱她无双的容貌。”
“见色起意,无错,却也难敌岁月侵蚀。”
“你,嫁我之前,便知了我与凌澜之事?”魏珣不可思议道。
他一直以为他与凌澜的事,是新婚夜,自己告诉她的。
“那年太尉府后|庭花园,你与凌澜私会,被我撞见了。”杜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还听到你说,等陛下病情好转,便要请求赐婚。”
魏珣闻此语,一时不敢看她,只抿唇垂下眼睑。
杜若坐下身来,低头瞧了他一眼,继续缓缓道。
“所以,归根结底,无论你是爱凌澜之貌,还是爱她之人,总也是存了两分真心的。而妾身知您心有所属,却仍然遵父命,为慰其心而不曾抗拒,原也没带几分情意。只因彼时,妾身父母双亡,眼看家道中落,为让家族有傍身之所,延续家族荣光,方嫁了殿下。
“是故,您婚后冷落妾身的那几年,即便妾身病中孤单,宿疾发作时无所依靠,妾身也不敢抱怨,只甘愿受着。因为妾身明白,你我之婚姻,并非你一人的问题,也有妾身自己的责任。”
“索性,殿下待妾身不薄。三年,你我便通了情意。”
魏珣抬眸望着杜若,明明是安慰他的好话,可他却听得心如刀缴。
放眼世家子女,十之八九为皆家族利益而联姻,可是哪个不是仍旧要求得尽夫君所爱,占尽满腔情意。偏她觉得自己未尽情爱,便将责任揽去大半。
况且,她一个女子,父命君恩当前,能抗拒什么。
自己不都不敢抗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