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不敢明着同信王翻脸,便对他的王妃下手?”
“陛下,您是天子!”
“放肆!”魏泷喝道,“你还知道朕是天子,看看你说得都是什么话!”
谢蕴以头抢地,面上一片清正色,“从来忠言逆耳,若非夫妻十年,臣妾定是明哲保身,半字不言。”
“珈玥,若你们兄弟不睦,便是天下难安。如今边防虽偶尔战事,却尚且安定,你何必执着于此!”
“你错了!”魏泷扶过她,将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拂开,片刻道,“从来,国中若无外忧,则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为之防;然奸邪无状,若引为内患,最是可惧。”
“朕不得不防!”魏泷抬步出殿。
“对,外忧不过边事。可是如今信王殿下尚且为您守着边关。”谢蕴追去。
“然,四海之内,四境之外,识信王而不识天子。”魏泷不曾停下,只继续往颐庆宫走去,“此局面久矣,需改改了。”
“可是,这与王妃何干!”谢蕴拉住魏泷,“说到底,她只是个弱女子,她能给陛下的,已经都给了。”
“杜若,她的母亲是大长公主,父亲是一国太尉,夫君是手握兵权的亲王。”魏泷推开谢蕴,面上温和之态愈见淡薄,又道,“她身在局中,便不算无辜。”
“可是,退一万步讲,您现在动她,同信王殿下明面讨要兵权、撕破脸面,有何区别!信王殿下不会善罢甘休的。”谢蕴压着声响,一路随来。
“阿蕴,其实朕很好奇,你如何便与她这般亲密了!便是因缘际会,你同她不过数面之交。如何你让朕觉得,你们相交已久?或者,你又是因何事,因何人这般护她?”魏泷侧身问向谢蕴。
一时间,谢蕴顿下身来,脑海中有个影子闪过,却被她瞬间拂去,她追上魏泷身畔,“臣妾与王妃,确乃缘分二字。非要问个缘由,大概是当年清正殿中,一命之恩。”
谢蕴将话头拉回原处,眼见颐庆宫宫殿一角现出轮廓,只急促道,“陛下,然臣妾所言,难道不是更多为您考虑吗?”
“陛下,您放过王妃吧。暗子营已在您手中,大不了我们慢慢培养新的鼓手,亦或者、亦或者您且看看王妃之心,或许有朝一日,她可为您司鼓也不一定啊!”
魏泷到底还是顿下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亦望向那轮圆的不像话的明月,半晌转身望着谢蕴,慢慢笑出了声。
然后又慢慢收了笑靥,肃然道,“你,久在宫闱,亦识人心。怎会说出如此幼稚天真之语。且看瑾瑜如今心境,朕敢等吗?朕唯一可做的,便是断了他臂膀,防得万一。”
“你也莫担忧,此举会让他翻脸。”魏泷遥望天际,似是追忆着什么,片刻道,“朕与信王妃,年少同习,相伴多年,知她最是聪慧。你以为若非她开口帮衬,就凭英策军那几人,能那般轻易请动瑾瑜?”
“故而,即便朕真的做了什么,她也不会让瑾瑜再做什么。”
谢蕴猛地望向魏泷,转瞬又往殿内望去,仿佛隔着重重殿门,看见那个女子温柔又坚毅的笑靥。
“放心,朕不会对信王妃如何的。”魏泷抬入殿阁,“左右让她不能再司鼓便罢。”
第93章 . 中秋3 以后小心些,别再弄伤自己。……
莱和殿中, 群臣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高台上,伶人起舞弄倩影, 歌尽盛世繁华。太液湖畔, 高位将领沙盘推演, 执掌兵权的信王殿下半面刚毅,漫不经心拨旗入盘;半面柔情, 情致款款眺望远处宫阙。
那宫阙, 自然是颐庆宫。
宫中,有他的妻子。
今宵之后, 他们就要回家了。
颐庆宫的偏殿内,太后和谢蕴婆媳二人,端坐桌边, 无声瞧着一桌膳食。
“皇后——”太后望向内阁里间, 心中颤颤,“陛下他、他要做什么?”
谢蕴望着投在门窗上被拉得狭长的身影,又望着守在外头的太医,只垂首道, “臣妾不知。”
如此, 婆媳二人便又没了话语。
片刻,太后才继续开口,“皇后, 你瞧瞧那二人如何, 方才哀家看着王妃, 仿若挺喜欢那两个孩子。”
谢蕴也不细看,只低声道,“信王殿下喜欢吗?”
太后便开始叹气, 好一会又开口,“什么喜欢不喜欢,瑾瑜总得有子嗣。”
谢蕴便不再说话,只将余光望向那间内阁。
内阁中,魏泷负手立在殿上,杜若站在他身后。烛火点得不多,有一抹月光照进来,整个屋子,不算幽暗,却也算不上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