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得二人言语,族中半数子弟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杜若问,“盛夏日,三哥给我穿这个做什么?”
“防火,防水!”杜有恪话毕,给妹妹带好风帽,还不忘压了压帽檐,然后重新一把打横抱起来,带着她一路跨过火盆,淋过艾水,往前厅走去。
这用于礼节的水火能有多大,但是杜有恪不行,一粒尘土都不能占到他妹妹身上,何况从地上燃起的火,从半空撒下的水。饶是如此,他抱着杜若,还是将她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又按。
直到杜若蹙眉嚷道,“哎呀,缩不进去了,三哥再按我就要喘不过气了。”
杜有恪方才挑眉松手。
杜若靠在杜有恪胸前,悄声道,“抢了长兄的接抱礼,稍后母亲肯定罚你。”
“你这幅模样……”杜有恪搂在杜若臂上的手夹了一缕青丝,“母亲难道不罚你?左右我们一起受罚,也有个伴。”
得了这话,杜若便也不再说什么,只笑着缩在杜有恪怀里。
魏珣一路随行,因胸前伤口之故,步履愈发沉重,待踏过府门,便有些落在后头。
初时,他只是羡慕,杜有恪能那样抱着杜若。而杜若一颦一笑,憨嗔撒娇更是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过一分。
即便是前世里,她动用亲兵帮他护着胞姐,两人打破多年沉寂有了几分夫妻之谊,后又有了肌肤之亲。可是她最多只是卸下那份冷傲,却始终保持着端庄宁和的模样。
这模样是他妻子的模样,是一个王妃的模样,却不是她本身的样子。
她最初的样子,当是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
随着步履益发缓慢,他看着逐渐走在前头的人,心中竟隐隐生出嫉妒。他想,幸得杜有恪是她手足,不然换作其他男子这样抱着他,他大概会发疯。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嫉妒呢,她最需要自己的那些年,他却不在她身边。
前世里,永康八年的春天,他还在燕国,死里逃生的杜有恪找到了他,要他回魏国救出杜若。他考虑再三却拒绝了,因为杜直谅,杜怀谷都死了,虽不是他动的手,却到底因他而死。他身上背着她兄长的命,他不敢那样去见她。他想,再等一等,最多再半年,待诸事了结,他便可以干净清白地去见她,亦可以有自己兄长抗衡的资本。
可是,却不想,杜有恪回了燕国,被抓凌迟。
至此,他和她之间,彻底隔着山海血仇。待他得了燕国的政权,返身回国,已是年关将至,世上早已没了杜若。
“殿下!”李昀见他身形晃动,步履不稳,只上前扶了一把。然浦一靠近,便闻道淡淡的血腥弥散开来,不由大惊,“您可是伤口又……”
“无妨!”魏珣制住了他,示意退下。
杜若被杜有恪抱着,两人边走边比划着手指打暗号。
杜若食指戳了戳杜有恪胸膛:若今日被罚,偷幅棋去佛堂对弈。
杜有恪搂在她肩膀的手以中指敲击了两下:给你做口脂,现场调制。
杜若摇头,中指食指各点了他一下:下棋,下棋,就是要下棋。
杜有恪额首,将她抱得更紧些,先前那只手腾出来,曲起中、食二指,缓缓弯了两下。
杜若心满意足地笑开了。
三哥的意思是,一手调口脂,一手执棋子。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半点没有将身侧的魏珣放在眼里。杜若更是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遗憾不能常住家中。
若非李昀的出声,他俩皆不曾发现魏珣已经落在在后头。
杜有恪懒得理会,只抱着杜若继续往厅堂走去。
“三哥,等一等他。”杜若转过头去,瞧了眼魏珣。
“你……”杜有恪一时无语,只心下暗思,都能一刀捅下去,如今又在意个什么。但到底也顺着妹妹的话,顿下了脚步。
这样一停,他仿若有些理清了。
先时,他听魏珣说杜若连日照顾他失了精神,原以为是场面推脱之词。毕竟能让杜若一刀捅下去的,定是魏珣做了了不得的伤天害理的事。不然,他的妹妹如何能双手染血。
但他也有所疑虑,杜若说是因为魏珣心有所属才捅的他,细想来这话也没几分可信。杜若于情爱之上,一贯后知后觉,不甚开窍。再者,她自七岁开始就是当皇后教养的,争的是家族门楣,地位权势,容的是帝王之心,三宫六院。根本不会在意什么情情爱爱。
所以,那一刀估计也不是故意的。鬼知道他们洞房之夜闹了些什么!但既然此刻杜若还要等一等他,与他并肩同行,看来那连日照料所言非虚,两人关系尚且融洽。
这样一想,杜有恪便也回身候着魏珣,与他目光相接时,还露出个同以往一般风流又端雅的笑容。
魏珣承了这笑意,又见靠在他胸膛的杜若亦淡淡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心下微喜,便更不愿理会身上的伤口,只加快步子走上前去。
“你这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杜有恪就是这样的脾气,见着杜若不再恼魏珣,自己便也愿意搭腔。再者,两人本来就是表兄弟,自小一同学习、练武,感情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