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也再出不去,衡芜台被封死,她在无尽的黑暗中疯狂地思念着自己的女儿。后来她神识偶尔会发生错乱。她觉得安安还在她怀中,但有人随时会将她抢走。她便颤抖着往后退去,直到跌跌撞撞中碰到墙壁床榻,竟觉得那冰冷生硬处能给她一点依靠。
她便开始成日倚着墙壁抱膝坐着。
后来又开始梦魇,梦见她的嫂嫂们,带着脚铐手链,流放千里,满眼哀怨向她索要夫君。梦见暗子营的属下,白骨披血衣,同她说,他们死得太不值,魂魄回不了故里……
这样朝朝暮暮,日日夜夜循回往复。她早已没有了生的念头,却又害怕死去。
这般死去,黄泉路上遇见了他们,她要怎么办?
生无意义,死又惧怕。
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包裹着她,她便觉得靠着的那面墙,那扇门亦随时会倒下去。她在黑暗中给自己寻找一点可以安身的地方,最终寻到墙壁角落。
两面墙连着地面的交汇处,其实就是墙角罢了,她埋头捂耳屈膝而坐,终于得到一点荒唐的安宁。
便如此刻,她推开魏珣,缩在马车角落让自己稍稍平静了些。
“阿蘅!”魏珣上前扶住了她,“你到底怎么了?”
“离、离我远些!”
杜若本松缓了点,然魏珣这般靠近,将她圈在角落,勉强压下的前世里的恐惧、绝望连带着对他的怨恨在瞬间涌起。
她几乎已经喘不过气,只用力推开他,往外边扑去,撩开帘帐想要跳下马车。
“阿蘅?”魏珣一手动不了,只单手圈住了她,“车架此刻走得这么快,不要命了是不是?”
“放开我!”杜若到底一个女子,而魏珣少年加入行伍,常年战场拼杀,纵是有伤在身,亦将杜若钳得牢牢的,半点没让她脱身。
杜若挣脱不得,亦没有力气,眼前更是叠影重重。只由他搂着缓了片刻,加之方才一瞬间清风白光入帘而来,她终于恢复了些神思。
她垂眸看着那只搂在她腰腹的手,面上腾起恍惚的笑意。猛然间,她剥下头上珠钗,飞快得朝他手背刺去。
可惜是一枚碧玉珠钗,头上稍钝,除了划出一点伤痕,连着血迹都不曾出现。
魏珣怕她在奔出车外,也没敢松开手,倒是杜若扔开了珠钗,只呆呆望着。
半晌,才听到她的声音响起,“是我太天真了,金错刀都杀不了你,如何能指望这一枚小小的珠钗。”
魏珣唇口微颤,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伸手将杜若鬓角散乱的发丝垄到后面。
杜若偏过身去,“离我远些!”
魏珣身着的手顿了顿,才要说话,马车便停了下来。
太尉府到了。
第13章 . 兄妹1 他大概一生都抱不了她了。……
太尉府门前,杜广临带着一众家眷已经等候许久。杜若大婚那日,长兄杜直谅,二哥杜怀谷皆在任上,因是城防重地,未曾回来参加喜宴。
此番归宁,时值二人休沐,便赶紧疾马奔回。故而,杜家四子皆在,只为迎接刚刚出阁的胞妹。
“阿嫂,你是长媳,当初你归宁之日可见过这等人员齐备的时候?”开口的是杜怀谷的妻子章氏。
“这怎么能比,五妹嫁的是皇子,莫说二弟他们,不是连着族老们都来了吗?”容氏眼峰扫过章氏,瞧见她一张拈酸吃味的脸,兀自笑了笑,悄声道,“妹妹亦是出身大家,原是有机会嫁入皇家的,可是为了什么?”
章氏闻言,面上蓦然就红了,只抬眼望向另一侧的杜怀谷,遂而垂眸噙了抹滚烫的笑意,“阿嫂又取笑我!”
“我怎么取笑你了,难道不是因为二弟才放弃了泼天的富贵,放弃了这归宁的排场?”
“先前让他早回来两日,他都不愿,非说要攒着日子,与五妹好好聚聚!才不是为了他呢!”
章氏越说脸越红,面上笑意却愈发娇羞。
容氏瞧着摇了摇头,抬眸正好对上自己夫君的眼神,遂而笑道,“都一样!”
两人说笑着,只见魏珣下了马车,杜广临携众人跪礼相迎。魏珣念其师恩,上前扶住,未让他跪下。
许是走得急了些,扶起杜广临的那一刻,他身形竟有些不稳。众人皆心知肚明,月前那伤想是还未痊愈。
“不是说车驾卯时三刻才到,如何快了这么许多?”杜广临本就最爱这个弟子,如今又成了女婿,自然更加疼惜,“殿下有伤在身,当缓缓而来。”
“本王无碍!”魏珣笑了笑,忍过胸口阵阵发凉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