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已经两鬓初白,而她却年华正好。
当时她有一个义结金兰的姐妹,叫做阮蘅,她出身将门,挽的一手好弓,鲜衣怒马,从小在塞北的风沙中长大。
后来她成了一名女将,一己之力扭转了军中之人对女子的偏见,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五六年,立下了赫赫战功。
她们常常互通信件,有一次阮蘅在来信中开玩笑般说,若你能当女帝便好了,我就可以为你打江山。
那时不过一句玩笑话,可是后来,在哀帝一道军令让她深入敌营去送死之后,在她于城门上迎来她的棺柩之后,她回到宫中,服侍老皇帝饮了一杯毒酒。
其实修缘祀灵礼那个美丽的传说背后,不过是一出被人为操控的阴谋。
神秘失踪的皇后秦氏和消失于棺中的哀帝,并不是羽化成蝶双翼双飞了,也并没有躲入尘世做一对寻常夫妻,他们的尸骨连皇陵都没有入,也不知曝于野多少年才湮灭安眠。
只是宁秦虽有搅动风云的本事,却始终差了点运气。在最关键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有几月的身孕。
她被哀帝的儿子,也就是段烨的父亲捷足先登,而她,为求自保,则躲入了相府之中。
因为害怕刚出生的婴孩留在宫中惨遭毒手,却又想将自己没完成的愿望寄托在儿子身上,所以她抱来一个平民的孩子,让他占了端王这个名头,让他替他挡灾厄,到最后没用的时候再一脚踹开。
宁秦手中掌握着雄厚的资源,她曾在宫中经营多年,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宫中有多少人是她的心腹,又有多少人,是她的眼线。
她一直躲在暗处,却能不动声色的左右大局。
是她一手将段烨推上了皇位,只不过,她本将他当做可以随意操控的傀儡,可后来,那傀儡却险些反过来将她扑杀。
江尘衡自小就被她教导,有朝一日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隐藏蛰伏了数年,筹备了许久,到最近民怨四起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了。
……
棠予写了一封信,让琉月交给灵禅寺的慧能大师。
她在信中告诉江尘衡,七日之内,她会将段烨带出京城。
她可以为他拖延一个月的时间,若他能在段烨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里,用些手段,收拢住人心,再坐上皇位,他便能坐拥这江山。
棠予不知道他会不会信,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最后一搏。
希望万事顺利。
……
大概三日之后,段烨来了她院中。
棠予没有质问他,也没有冷落他,她很平静的面对他,甚至还有几分主动。
她将自己准备好的蒙汗药倒入了酒杯中,而后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段烨,一杯她自己握在手中。
若是事情顺利的话,她就可以带着段烨从密道到城外,然后再雇一辆马车随意往一个方向去,一直走不回头,能走多远走多远。
段烨没几天就会醒,到时候如何拖住他就全看自己了。
棠予心中想着这些,眸中暗光闪烁,没有留意到段烨早就有意无意的督向了她的指尖。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心头的紧张,举起酒杯,绕过他的小臂,笑意盈盈的对他说:
“把这次当做交杯吧。”
她表现的像是歇了带他一起离开的心思,说这是圆她未了的愿望。
还说,之后她什么都会依他。
段烨淡笑着摇晃了一下酒杯,手一抬,将自己的那杯酒凑到了她的唇边。
“乖。”
棠予盯着他幽深的眼眸,面色一点一点变白。
情绪激烈波动了一瞬,她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浮上冷色,她也冷静了下来。
她像是要破釜沉舟一般,撕了那乖巧的面具,眸中闪过凶厉之色。
“段烨,我最后问你一次。”她双眸闪着凌凌的光,“你跟不跟我走?”
“若你应了,我之前说的一切都作数。”
“若你不应,我们就……”
“闭嘴!”他突然低喝一声,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
“好聚好散,从此陌路。”
段烨的眸子一下子失了光,他暗沉沉的盯了她许久,而后忽然狞笑一下。
“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