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村里是不会有面摊的，但大满村有一家棉花厂，面馆的主人跟厂长有点关系，就开在厂子附近，平时会有上工的工人光顾。
叶绵出门前就吃了个馒头，一路颠簸过来，馒头早就消化完了，程北不问，她还没觉得多饿，这会儿他问，肚子应景般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叶绵愣住。
叶绵自闭了。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在程北面前出糗多少次了，或许再多来几次，她大概都能淡定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吧？
程北黑眸似有笑意闪过，“饿了？正好去吃面。”
说罢，程北率先走出了供销社。
叶绵也顾不得尴尬了，小跑跟了上去。
二十分钟后，程北带着叶绵来到了面摊。
面摊是临时搭起来的一个临时摊子。
这会儿还没有到饭点，客人并不是很多。
程北很熟练地点了两碗面，看来以前没少过来。
叶绵和程北面对面地坐着，在等待店家下面时，程北慢条斯理地打开了装着奶糖的油纸包，还往叶绵面前推了推，“吃吗？”
叶绵刚想说不用，可目光落在奶糖上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嘴，拿起了一颗。
原主带来的奶糖已经被叶绵吃完了，她不看还好，一看就有些馋。
她学着程北那样慢条斯理地撕开奶糖的包装袋，又奶又甜的奶糖送入口中，精致的眉眼因愉悦舒展开，眉梢眼角仿佛也带上了一股子甜意。
坐在她对面的程北见了，目光沉沉。
“好吃吗？”程北问道。
“好吃，程队长要不要也来一颗？”
程北点头，将一颗奶糖送入口中，当奶唧唧的味道蔓延，他仍是面无表情的状态。
虽然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想法，但不喜欢总不可能买奶糖吧？
这么想，叶绵笑道：“真巧，我和程队长一样都喜欢吃奶糖。”
有了共同喜欢的东西，这样也更容易接近吧？
程北眸光微闪，不置可否。
不多时，店家端上来了两碗面。
碗很大，分量很足，汤面上漂浮着翠绿的葱花，看着令人手指大动，但也让叶绵陷入了纠结。
程北刚准备动筷子，却见对面的姑娘皱起了漂亮的远山眉，眉头似乎笼罩着朦胧的愁色，给她漂亮的容颜平添几分柔弱。
他握着筷子的手忍不住收紧，放柔了声音询问：“怎么了？是不和你口味吗？”
“不，不是的。”叶绵不挑食，她主要是觉得这碗面的分量太足了，“我可能吃不完。”
到时候浪费粮食又不太好。
程北了然，“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分一些给我。”
“可以吗？”
程北点头，随后在叶绵欣喜的目光下用还未使用过的筷子从她碗里舀了三分之一的面，“这些够了吗？”
“够了。”叶绵连连点头，“程队长真是太感谢你了。”
她笑吟吟的，声音也是天生的甜软。
不管听了几次，程北仍是觉得心尖酥.麻。
“程队长，吃面呀。”见他坐着不动，叶绵提醒了一句。
“嗯，你也吃。”程北回过神，连忙用吃面来掩饰自己的异常，眼眸偷偷落在她身上，黝黑的眸漾开浅浅的笑痕。
第9章 女知青
叶绵和程北在村口分开。
两人都下意识地不想在人前显露出他们的关系。
好在叶绵一路回去没有遇到熟悉的知青，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也没有人，她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叶绵过去打开门，站在门口的人是吴紫蝶。
“你回来啦？”
“怎么了？”叶绵问道。
“这不是一个人在宿舍闲着无聊，来找你唠嗑唠嗑。”吴紫蝶笑了笑。
叶绵听言，侧身让吴紫蝶进来。
这还是吴紫蝶第一次来叶绵宿舍，左右打量了一下才找了个木凳子坐了下来，“你上午干嘛去了，半天没见到人。”
“去了一趟供销社，对了，你知道月事带怎么做吗？”叶绵怕吴紫蝶问得详细，连忙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知道，怎么了，你要来了？”
叶绵点点头，刚刚她翻了原身的行李，有发现两条干净的，但她还是害怕不够用，所以自己再制作两条新的，以防万一。
“有买布和棉花吗？”
“有。”
“针线盒呢？”
叶绵一边回应一边从衣柜里翻了出来，吴紫蝶见了，忽然觉得手痒，教起了叶绵怎么做月事带。
不知不觉的，一个下午过去了。
张彩琴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见到宿舍来了吴紫蝶，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她没有同她们打招呼，而是回到了自己床上，一边假装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拿余光偷偷观察她们，见到她们在做月事带，无趣地撇了撇嘴，转念又想到眼前这两个是女知青里唯二去小学教书的，心中再次泛起了酸水。
真是好命啊。
上次她被程北敲打过，已经歇了这个心，可每每看到叶绵在宿舍那么轻松，还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自己每天累死累活的，她总是会忍不住去嫉妒，尤其是她长得还那么好看，同她上工的男知青都想知道叶绵的事情，接近她后总是有意无意地询问她叶绵的事情。
越想，张彩琴越气，也没有拒绝那些个男知青的示好，总会“下意识”地说一些关于叶绵不好的事情，看到那些个知青露出幻灭的神情，她诡异地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做完了，去做晚饭去了。”吴紫蝶伸了个懒腰，待叶绵把东西放好之后，两人才走出宿舍。
整个过程，吴紫蝶也没有把目光放在张彩琴身上，他们来的第一天她就从同宿舍的知青那儿知道了张彩琴的事情，知晓她品性不好，而且对方也没有跟她打招呼的意思，自己又何必凑上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在她们离开之后，张彩琴的目光忍不住放在了叶绵的衣柜上，几经挣扎，最后还是收回了目光。
……
这天周一，叶绵上完课，目送欢呼雀跃的学生走出教室，脸上下意识地扬起笑容，收回目光发现教室里还剩下两个学生没走，且这两个学生还是叶绵熟悉的。
“二妮，培元，你们怎么还不回去？”
张二妮扭扭捏捏地背着粗布缝制的书包，她走到叶绵的跟前，小手轻轻伸出，带着茧的掌心上躺着一颗白色包装的水果糖。
“这？”叶绵疑惑的目光落在张二妮的脸上。
被她这么一注视，张二妮双颊酡红，极为不好意思，“给叶老师的。”
昨天她大姐回家了，还带回了一些糖果糕点，她娘心情好，特意给了自己几颗水果糖，她不舍得吃，想把糖果留给叶老师。
叶绵心中一暖，会心笑了笑，手放在张二妮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不用，二妮留着自己吃吧。”
她知道张二妮家情况不好，糖果这等东西在他们家算是奢侈品，既是如此，她又怎么好意思要了张二妮的糖果呢？
“俺，俺还有！老师你收下吧！”像是怕再被叶绵拒绝，张二妮强行把糖果塞到叶绵的手心，随后脚底抹油般跑出了教室。
叶绵见状哭笑不得，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糖果，心头暖洋洋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浅浅的笑容。
何培元静静地看着，忽地从张二妮那儿学到了什么。
叶绵这会儿才发现何培元还没有走，便问道：“培元怎么不回家？”
“我姐等会儿要送饭给赵老师，我在这儿等她过来！”
叶绵微怔，几天不见何玉婉，她倒是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好吧，那跟我一起去办公室吧。”
“好。”何培元露出憨厚的笑容。
回了办公室，赵儒昌等人也都在了，见何培元进来，吴紫蝶给赵儒昌递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后者看到了，全当不知道，耐心地批改着今天学生交上来的作业。
叶绵颇为无奈，摇了摇头，让何培元坐在办公室里，刚把课本放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走到赵儒昌旁边询问起关于教书方面的事情。
赵儒昌停下手里的工作，认真地听着，末了还很耐心地回答，叶绵本来是站在桌子旁的，听到他说得仔细，还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起来，她忍不住半撑在桌子上，微微俯身去看笔记本上的内容。
这本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吴紫蝶也经常这么对陈庆丰，谁知落在刚刚进来的何玉婉眼里却变得不同寻常。
她眼睛一瞪，声音近乎尖锐：“你们在干什么？！”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纷纷往门口看去，叶绵也自然而然地直起身，莫名其妙地看着何玉婉。
何玉婉自觉失态，但撞见两人亲密而升起的危机感与怒火交杂，让她硬生生挤出来的笑容变得僵硬十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她的声音不复刚刚的尖锐。
赵儒昌皱眉，“何同志你怎么又来了？”
“这不是给赵老师送饭吗？”说罢，何玉婉看都没有看叶绵一眼，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赵儒昌那斯文儒雅的面容上。
叶绵见状，哪里不知道刚刚何玉婉喊出的第一声是什么意思，内心颇为无语，也不想掺和进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期间与吴紫蝶对视了一眼，均是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赵儒昌觉得头痛得厉害，揉了揉眉心，也不好让其他人看了笑话，站起身，示意何玉婉他们出去说话。
何玉婉一喜，以为是自己这么些天的坚持有了收获，喜不胜收地提着便当盒出去了。
谁知刚一出去，她就听到赵儒昌严肃认真的声音，刚刚浮现在唇畔的笑容登时僵硬。
“何同志，你以后不要再送饭过来了，这样对你我的影响不好。”
他不喜欢何玉婉，也不会留在塘禾村成家，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回城。
他性子温和，本来不想说些难听的话伤了何玉婉，可如今不说，何玉婉怕是一直不明白，加上她对叶绵有敌意，再怎么样也不能把叶绵掺和进来。
“为什么？我这是在感谢赵老师救了我们家培元啊！”何玉婉一直抓着这事儿不放。
“培元也是我的学生，我救他义不容辞，况且之前你们也感谢过了，再送饭过来像什么样？”
何玉婉抿紧唇，提着便当盒的力道收紧，“赵老师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思？”
赵儒昌顿了顿，“我还是之前那句话。”
他不想耽误何玉婉，一年前就已经拒绝了她，本以为她已经死心了，没想到最近又固态萌发。
“为什么？是因为叶绵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同一个人拒绝，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有脾气，更别提性子有些高傲的何玉婉，这会儿她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两人相处的画面，那郎才女貌好不登对的样子生生刺痛她的心。
赵儒昌当即觉得何玉婉荒唐，“你在胡说什么？我和叶学妹之间清清白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