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养育职责的时候,她满心忐忑,楚子翰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怕管得严了挨说,溺宠过度也落不着好,好在一切都比她想象中要好,酒儿和楚子翰关系和睦,楚子翰对她这个母亲也是十分尊敬。
楚子翰生病,须得休养。
酒儿也借着照顾楚子翰的名头,顺理成章地请了假。
夜栖寒好些时日没见到酒儿,清晨去文渊阁,路过寒香宫的时候,小脑袋往里面张望。
这一幕恰好被秀娥看见,秀娥便去跟酒儿说了。
酒儿哒哒哒跑出来,看见上学途中的夜栖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夜栖寒,你要去上学哇!”
夜栖寒点了点小脑袋。
酒儿笑得更乐呵了,她笑嘻嘻地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夜栖寒不好直接说想酒儿,转而关心根本不熟的楚子翰:“你六哥哥身体怎么样啦?”
酒儿说道:“没之前严重了,但还需要休养些时候。”
说起这个,酒儿的小手指戳了戳自己浅浅的酒窝:“说来也怪,荣嬷嬷明明说六哥哥中了毒,孙太医和文御医都说六哥哥是肾虚体寒,娘胎里带来的寒毒。”
荣嬷嬷闻言,没说什么。
宫中贵人要加害六皇子,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他中毒,肯定有太医配合着圆谎。
酒儿余光瞥见荣嬷嬷,怕她误会,连忙摆着手说道:“荣嬷嬷,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就是在想,为什么你不是大夫都能查出来的病,太医院的人却查不出来。”
荣嬷嬷满面慈爱不在意地回道:“没事的,许是老身弄错了吧。”
酒儿疑惑了好久这事儿。
她并不觉得荣嬷嬷说了谎,反倒觉得文御医和孙太医说了谎。
难得见到荣嬷嬷,她忍不住问道:“荣嬷嬷,你说为什么明明太医院能治好六哥哥的病,却一直没有给他治好病,反让他病情越来越重了呢?”
荣嬷嬷温柔地说道:“希音公主,深宫之中,步步杀机,六皇子生母身份低微,昔日养母宁妃娘娘对他不甚在意,所以才被奸人所害。不过您放心,您有陛下护佑,妖魔鬼怪皆近不得你身。”
叮嘱完酒儿后,荣嬷嬷看向夜栖寒:“太子殿下,我们该去学堂了。”
夜栖寒满脸委屈。
好不容易见到酒儿,酒儿一直和嬷嬷说话。
他和酒儿还没说上两句话呢!
委屈归委屈,夜栖寒是个守时的人,他举起小手挥了挥:“酒儿,有空来平成宫找我玩儿!”
他除了学习时,仍旧不能随意出入平成宫,所以只能酒儿去找他,他不能想来寒香宫就来寒香宫。
酒儿点着小脑袋,欢快地回道:“嗯呐!”
送走夜栖寒和荣嬷嬷,酒儿神色微凛。
她转身往回走,噘着小嘴暗自琢磨。
荣嬷嬷是平国人,和宫中之人皆无往来,没必要跟她一个小孩子说谎。
那就说明真的有人给六哥哥下毒。
谁会给六哥哥下毒呢?
“是宁妃娘娘。”
酒儿抬起头,看见楚子翰。
她连忙跑过去,昂着小脑袋说道:“六哥哥,娘亲说你还需要休养,吹不得风。”
楚子翰轻轻点了点头,搂着酒儿的肩膀往回走。
回屋的路上,楚子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第一次觉得身体不适,是九弟出生后不久,宁妃娘娘给我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
酒儿诧异地看向楚子翰。
楚子翰淡淡道:“我最近感觉好多了,好起来就好了。”
酒儿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
她抱着楚子翰的窄腰说道:“六哥哥,我们去找爹爹,跟爹爹说这件事吧!”
楚子翰淡淡道:“不用了……”
酒儿皱眉:“可是……”
楚子翰低头看向酒儿,眉眼温柔地说道:“我身体已经好起来了。”
宁妃娘娘能给他下毒,就能做更过火的事。
他绝不能连累酒儿妹妹和贵妃娘娘。
第56章 爱屋及乌
酒儿转头就把这件事给梅贵妃说了。
梅贵妃略微有些诧异,却也不算完全意料之外。
楚子翰之前一直生活在静心宫,出生的时候没听说有什么病,略大一些后就病痛缠身体虚身弱,能在静心宫动手脚还不被发现,那必然是宁妃本人做的。
宁妃那天来寒香宫来得突然,走的时候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文御医一眼,一幕幕落在她眼中,都显得那样奇怪。
酒儿问梅贵妃:“娘亲,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爹爹吗?”
梅贵妃摸了摸酒儿的头发:“宝贝,咱们没有证据。”
酒儿皱眉,嘟着小嘴说道:“六哥哥的话就是证据!”
梅贵妃轻声叹息道:“那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宁妃抵死不认,一口咬死你六哥哥记错了,谁都拿她没办法。”
顿了顿,梅贵妃又说道:“她连太医院的人都能买通,孙太医和文御医两人都不肯说出实情,我们硬往陛下那儿说,她指不定还倒打一耙,说咱们冤枉她呢!”
酒儿气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窝在梅贵妃怀里扭来扭去地不得劲儿。
嗷嗷嗷,难道就让坏人逍遥法外吗?
酒儿气得要命。
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将其绳之以法!
梅贵妃给酒儿顺毛,安慰说道:“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你六哥哥的病。”
酒儿噘起嘴:“文御医和孙太医都是残害六哥哥的帮凶,能信任他们吗?”
梅贵妃说道:“放心吧。只要这两人不是狗胆包天,肯定会尽心尽力地治你六哥哥的病。”
从前有宁妃相互遮掩,自然发现不了端倪。
如今她已经下了令,如若六皇子的病好不了,就砍了孙太医的头,孙太医若是不想年纪轻轻就丧命,甚至连累自己全家,绝不敢继续乱来,文御医从医几十年,想必也不会在年老的时候让自己晚节不保。
梅贵妃虽是如此说,酒儿却还是不太放心。
生命只有一次,哪儿能用六哥哥的命去赌这些人怕不怕死呢?
酒儿傍晚的时候跑去了平成宫。
夜栖寒看到酒儿很是开心,酒儿和夜栖寒搂搂抱抱打完招呼后,找到荣嬷嬷:“嬷嬷,酒儿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呀?”
晶亮的大眼睛使劲儿眨巴,水盈盈的眸子泛起楚楚可怜的光,让人难以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荣嬷嬷本就喜欢酒儿,微微笑着说道:“希音公主但说无妨。”
酒儿说道:“荣嬷嬷以后送夜栖寒去文渊阁,能不能都从寒香宫过呀?”
荣嬷嬷问道:“只有这个吗?”
酒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荣嬷嬷,我其实是想你给六哥哥把把脉看看病,看他的病情有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相信宫中的御医太医,却寄希望于一个平国人,她委实觉得这事儿过于荒谬了些。
荣嬷嬷倒没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见荣嬷嬷痛快答应,酒儿激动地握住荣嬷嬷的手:“谢谢嬷嬷!”
夜栖寒是平国质子,荣嬷嬷也是平国人,两人在宫中的日子着实不好过,荣嬷嬷能答应得这么痛快,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荣嬷嬷看着酒儿,眼神温和地说道:“希音公主,不用客气。”
天色已晚,酒儿要回寒香宫吃饭了。
她挥着小手跟夜栖寒告别:“夜栖寒,明早见!”
夜栖寒黑幽幽的大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举起小手挥了挥:“嗯呐,明早见!”
荣嬷嬷看着夜栖寒高兴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
她对酒儿好,说到底是为了夜栖寒高兴。
夜栖寒高兴了,她也就放心了。
——
酒儿一大早就兴冲冲地拉着楚子翰在寒香宫门口等着了。
圆滚滚的小脑袋往外探了又探,终于盼到了夜栖寒。
酒儿一手扒在门框上,往外探出大半个身子,挥着手跟夜栖寒打招呼。
夜栖寒见到酒儿就兴奋,撒欢的小马驹似的跑来。
荣嬷嬷跟在身后,也加快了脚步。
酒儿和夜栖寒抱着转圈圈,转完后脑袋有点晕,扶着小脑袋看向荣嬷嬷:“嬷嬷,麻烦你啦!”
荣嬷嬷温和地笑了笑,走向楚子翰,给他把脉。
荣嬷嬷把好了脉。
她看向酒儿说道:“希音公主,六皇子的脉象较之前平和了许多,继续扶摇调理,会慢慢好起来的。”
酒儿闻言,这才彻底放下心。
她甜甜地笑道:“谢谢嬷嬷。”
荣嬷嬷轻笑了下,带着夜栖寒和酒儿告别。
走出一段路后,夜栖寒抬头看向荣嬷嬷:“嬷嬷,我们以后每日都能见到酒儿了,是不是?”
荣嬷嬷说道:“上学日应当都可以。”
夜栖寒激动得眼眸泛起光亮,“那我能不能日日上学?”
见夜栖寒如此有学习劲头,荣嬷嬷情不自禁扬起嘴角,“这得看先生的意思了。”
——
酒儿请假好些时日了。
怕酒儿日渐惫懒,将顾煦年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学习习惯忘了,梅贵妃让楚子翰多教教酒儿。
酒儿和楚子翰坐在院子里下棋。
酒儿下棋不专注,一阵风拂过,几朵木槿花随风飘下,她就盯着那花儿看。
看着看着,木槿花劲落在她脑袋上。
她抬起手抓下头顶上的木槿花,看向楚子翰问道:“六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学医啊?”
“嗯?”
酒儿思来想去觉得文御医不可靠,“六哥哥,如果文御医也治不好你的病,你可以自己给自己治病呀!”
听见酒儿的提议,楚子翰有些诧异,却也觉得不无道理。
靠别人,终究比不上靠自己。
酒儿扔下手里的棋子,当即便去了皇极殿,急吼吼地将此事给楚昶说了。
楚昶皱眉:“你六哥要学医?”
酒儿用力点头。
酒儿忍啊忍,最后忍无可忍地说道:“孙太医给六哥哥治了那么久,六哥哥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宁妃娘娘也一直没想着给六哥哥换个大夫,现在文御医接手诊治,六哥哥的病才稍稍好了些。
爹爹,这宫中大夫把控着咱们一大家子人的健康,若是他们多个心眼,故意不好好治咱们的病,那可就糟糕了!”
第57章 毒妇
楚昶闻言,觉得蹊跷。
“你说你六哥的病现在好多了?”
“嗯呐!”
楚昶一直不太关注楚子翰。
一方面他儿子多,楚子翰还是酒醉意外诞下的皇子,没有绵绵情意也没有利益纠葛,便多多少少不如对其他皇子那般在意。
另一方面楚子翰身体不好,身体不好,便意味着难堪大任,所以对他没有太大的期待,也就少了些关注。
久治不愈的病在转入寒香宫后,换了文御医诊治,身体便好了许多,怎么想怎么怪。
酒儿见楚昶也狐疑起来,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爹爹,宁妃娘娘不喜欢六哥哥,而六哥哥是喝了她给的东西才生了病,肯定是她害的六哥哥。”
楚昶闻言,瞪了酒儿一眼:“酒儿,这话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酒儿委屈:“爹爹,你凶我!”
楚昶连忙抱着酒儿哄:“好啦好啦,酒儿别难过,爹爹没有凶你。只是你说是宁妃娘娘害了你六哥哥,总得有证据不是?”
酒儿:“……”
是哦……
就算是爹爹,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治宁妃娘娘的罪。
宁妃娘娘毕竟是宫里的娘娘,是爹爹的小老婆,没有证据哪儿能随随便便治罪呢?
酒儿搂着楚昶亲亲道歉:“爹爹,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六哥哥太惨了。”
楚昶笑道:“有你那么关心他,他的福气在后头。”
闻听此言,酒儿释然了。
就像她上辈子是个孤儿,这辈子却拥有了丰足的父爱母爱,还有哥哥们好多好多的爱。
楚昶拍着酒儿的手臂说道:“宝贝别担心,若是日后再出此事,朕一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酒儿用力点头:“嗯呐!”
——
楚昶政务繁忙,酒儿没多打扰他。
酒儿跑回寒香宫,楚子翰还在棋盘边上等着她。
白嫩的小脸垮塌,“六哥哥,今天不能不下棋了吗?”
楚子翰回道:“不能……”
下棋锻炼的是走一步想好几步的思维,未雨绸缪,思虑深远,是为君者应有的品质。
酒儿苦着一张小脸走到桌前,手扶着石桌,跳到石凳上坐下,两只小短腿在空中晃荡,粉嘟嘟的嘴巴高高噘起:“六哥哥,你也学会欺负酒儿了!”
楚子翰满不在意地轻笑道:“若这算是欺负,就当我在欺负你罢。”
他知道酒儿这是在撒娇呢。
娇气些的妹妹却也只会在亲近的人身边放肆地撒娇。
仗着梅妃娘娘宠她,老说梅妃娘娘嫌弃她,仗着自己宠她,老说自己欺负她。
不过是懒罢了。
酒儿恼极,从棋盒抓了颗棋子,“六哥哥坏坏!”
白嫩的手指捏着黑色的棋子随意往木质棋盘上放,显然置气的模样。
楚子翰摆了摆头,将棋子拿起来,递到酒儿面前:“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