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御医诧异地看向梅贵妃。
梅贵妃很快反应过来,肯定是秀娥跟文御医说了酒儿也病了的事。
梅贵妃说道:“两孩子可能都有点着凉,酒儿感觉还好不代表没事,麻烦文御医先给酒儿把把脉,如果确定酒儿没事,你再给翰儿认真看看。”
孙太医此时在一旁说道:“六皇子这是娘胎里带的顽疾,梅贵妃不必担忧。”
酒儿凑到楚子翰身边,小声问道:“六哥哥,以前就是他给你看的病吗?”
楚子翰点头:“嗯,是这位孙太医。”
心里头有数了,酒儿看向孙太医:“你就是那位治了六哥哥好些年,都没把六哥哥病治好的太医啊——”
酒儿把「太医」两个字咬得百转千回,奶乎乎的嗓音让人辨不清是不是带着点儿别的意味。
孙太医拱手行礼:“回禀公主殿下,正是微臣。”
酒儿说道:“你治了六哥哥那么多年都没治好,今天就不用你给六哥哥看病了。”
孙太医硬着头皮说道:“六皇子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难以根治,只能用药稳定病情。六皇子突然间病情加重,想来也是因为搬到寒香宫了断了药导致的。”
得知楚子翰病情加重,他想也知道是断了药的缘故。
他自然不敢做戕害皇子之事,曾多次拒绝宁妃要他把给楚子翰调理身体的药换成带毒性的药,他给楚子翰熬的药中和了大部分毒药药性,只是药效稍轻,使得部分药效残留在楚子翰体内,经年累月地蚕食楚子翰的身体。
毒性已经入骨,现在断了药,病情难免反复。
就在此时,收到消息的宁妃赶了过来,满是嘲弄地说道:“贵妃娘娘,这翰儿才到你这里几日,怎地就病了?”
梅贵妃被怼得哑口无言。
宁妃怼完梅贵妃怼楚子翰:“翰儿,你觉得我那静心宫住得不好,换了个地儿怎么病得比从前还要重了?我往日对你是严厉了些,可是该给你吃的药都命人定时定点送到你手里,不似贵妃娘娘贵人事忙,连药都忘了命人给你煎。”
梅贵妃脸沉了下来,“宁妃,不请自来,还这么多话,规矩呢?”
宁妃装模作样地给梅贵妃行礼,阴阳怪气地说道:“多谢贵妃娘娘教导。但毕竟我养了翰儿十年,听闻翰儿病倒,我难免心忧,望贵妃娘娘念我爱子心切,别怪罪我才是。”
梅贵妃:“……”
宁妃这阴阳怪气的尖酸劲儿,她最是恼恨了!
梅贵妃不再理会宁妃,看向孙太医说道:“既然你只能缓解翰儿病情,不能根治其病症,不若让文御医帮着瞧瞧。”
宁妃冷冷道:“贵妃娘娘,你这是质疑我不够疼翰儿,还是质疑孙太医没有尽力给翰儿治病?”
梅贵妃:“……”
真想撕了宁妃这张不停叭叭的嘴!
主子们吵了起来,文御医从中劝和道:“贵妃娘娘,孙太医最了解六皇子的病情,制定诊疗方案也最为合适。”
梅贵妃:“……”
这老头子真是没眼力见儿!
她跟宁妃吵着架,区区一个御医也竟然敢掺和进来!
毕竟文御医还要给孩子们看病,而且他算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大夫,梅贵妃顾着体面不好当即训斥他。
酒儿则没那么多顾忌,她奶声奶气地问道:“文御医,我和娘亲都要你给六哥哥治病,你却不肯治,是想违抗我和娘亲的旨意吗?”
文御医闻言,连忙跪在地上:“臣不敢!”
酒儿娇娇地哼了一声:“你不敢?我瞧你敢得很呢!娘亲和宁妃娘娘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娘亲就是脾气太好!
她好歹是贵妃娘娘,品阶没她高的宁妃娘娘仗着娘家有实力老是搞事情,现在连个御医也敢顶撞她了!
文御医连忙磕头:“公主殿下,臣绝无此意!”
楚子翰望着酒儿,从自己年幼的妹妹身上隐约瞧见了父亲的影子。
酒儿插着小腰气呼呼地说道:“还不快给六哥哥看病!”
皇宫上下,没人敢惹小公主生气。
现在小公主发脾气,文御医心里慌得不行,连忙给楚子翰把脉。
宁妃猛然咳嗽两声。
文御医手抖了一下,抬头看向宁妃。
酒儿看向宁妃,奶乎乎的甜嗓凶巴巴地说道:“宁妃娘娘,六哥哥身体不好,你可千万别把风寒传染给六哥哥!”
宁妃:“……”
这个臭丫头!
第54章 说辞不一
酒儿是楚昶的掌中宝心尖肉,打不得骂不得。
宁妃只能忍着怒气给了文御医一个让他自行体会的眼神便转身走了。
文御医和丞相有旧,昔日他险些被先帝砍了脑袋,是丞相一力保下了他。
宫中行事,能官至太医院院首,除了他本身医术超绝外,还有人情世故在。
文御医继续给楚子翰诊脉。
脉象不难摸清,至于具体病症还得进一步检查。
他翻看楚子翰的眼皮,查看楚子翰的舌苔,再进一步询问楚子翰具体哪里难受,最后带着大致的病情方向再进行了一次诊脉。
他望闻问切的过程中,越来越心惊。
这位宁妃娘娘,真是好狠的心!
念及昔日的恩情,文御医没有将病情陈述出来,而是看向梅贵妃含糊其辞道:“回禀贵妃娘娘,六皇子体内肾虚生寒,久治不愈病情反复发作致使寒毒顽苛,臣会极力调理好六皇子的身体。”
梅贵妃问道:“能根治吗?”
文御医抿了抿唇回道:“六皇子的身体能恢复正常,不会再受寒毒困扰,但身体机能已经损坏的部分,只能靠着经年日久的滋补滋养修复。”
酒儿奶声奶气地问道:“寒毒?是有人给六哥哥下了毒吗?”
奶唧唧的小甜嗓一下子慌了两个人。
文御医战战兢兢一时失言。
孙太医硬着头皮说道:“回禀公主殿下,寒毒乃是肾虚生寒,寒气在体内积蓄,久而久之产生的一种毒素。”
酒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向孙太医:“我在问文御医话,又没问你的话!”
孙太医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酒儿一点儿都不给面子地说道:“文御医说六哥哥体内的寒毒能够根治,而你给六哥哥治了这么多年,反倒致使六哥哥病情愈发严重,这算不算你的失职?”
孙太医万万没料到小公主这般的伶牙俐齿,连连磕头告饶:“是臣学艺不精,医术低微,请公主殿下宽恕臣的失职。”
酒儿不太习惯耍公主的威风。
跪在跟前这人比自己两辈子加起来还要大,她拉了拉梅贵妃的手,昂着小脑袋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己娘亲。
梅贵妃了解自己闺女,宝贝闺女平素对宫女都好得不得了,维护兄长过度一时意气说了些狠话,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她看向跪在跟前的人,“孙太医……”
“臣在……”
“你负责协助文御医给六皇子治病,提升下自己的医术。若六皇子还是久治不愈,本宫便赐你死罪!”
闻听此言,孙太医浑身颤抖起来,连连磕头:“臣定当竭尽所能!”
他心知贵妃娘娘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文御医已经言之凿凿能治,若是再治不好,必定是自己从中作梗。
这是他最后的自救机会。
孙太医跟着文御医回太医院抓药,路上偶遇宁妃。
宁妃问道:“六皇子病情如何?”
文御医战战兢兢地回道:“六皇子体弱肾虚,需得多加调理。”
闻听此言,宁妃便知文御医没有将楚子翰中毒的事如实告知梅贵妃,略微松了口气。
宁妃假模假样地让婢女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文御医,并仔细叮嘱道:“文御医,六皇子好歹在我膝下十年,你可得好好给他诊治。”
文御医没有收玉佩,只拱手说道:“臣自当竭尽所能。”
怕惹祸上身,文御医连忙告退走人。
孙太医想要跟着一起走,却被宁妃拦下。
纤纤玉手拦在身前,孙太医冷汗潺潺,“宁妃娘娘有何吩咐?”
宁妃淡淡道:“本宫心系六皇子身体,文御医事务繁忙无空听本宫啰嗦,不若你陪本宫聊聊六皇子的病情。”
孙太医看向文御医,却见文御医头也不回,显然不想掺和进此事之中。
待得文御医走远,宁妃带着孙太医去了无人处。
宁妃问道:“六皇子病情如何?”
孙太医手心发汗,颤颤巍巍地说道:“寒毒入骨。”
“能治好吗?”
“能治。”
宁妃目光幽幽地看向孙太医:“若是文御医治好了六皇子,你就不怕被治无能之罪?”
孙太医直接跪在了地上,“请娘娘治罪。”
他当初不够尽心尽力地救治六皇子已经是砍头的罪,若是再与宁妃同流合污,不止身家性命不保,连家中妻眷也得受牵连。
宁妃瞧见孙太医此状,恼得一脚踢他身上:“你这是做什么?”
孙太医不反抗,受着宁妃的踢,却怎么也不肯再说话。
宁妃瞧孙太医这模样,知道劝说无用,恶狠狠地骂了句:“没用的狗东西!”
——
宁妃走了很久。
孙太医才站起身,拂了拂蔽膝,微微松了口气。
他回到太医院,文御医便拉着他到无人处,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孙太医捂着脸,低着头说道:“谢文御医。”
文御医冷声道:“我不是帮你,只是还丞相当年的情分!”
孙太医依旧恭顺地低着头。
望见孙太医这副模样,文御医冷冷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全部说与我听。”
孙太医一五一十将所有事都说了。
文御医把过脉,自然什么都了然于心,他不敢有所隐瞒。
得知宁妃的所作所为,文御医怒火中烧:“这宁妃娘娘竟敢残害陛下子嗣,真是胆大包天!”
孙太医默不作声,心里暗叹。
他刚知晓此事之时,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文御医看着孙太医说道:“治疗六皇子的事,你不许再插手!”
孙太医垂首应道:“辛苦院首。”
——
楚子翰服了药,感觉好了些。
入睡前夕,酒儿着实不放心楚子翰,抱着小枕头跑了过来。
楚子翰心软得一塌糊涂。
从来没有人如此真挚地关心过他。
他立即往里面挪了挪,分了半张床给酒儿。
酒儿把小枕头扔在床上,双手撑着床边,一只腿先迈上来,身子趴在床上后,再将另一只小短腿放上来。
楚子翰已经将枕头放好,酒儿躺在小枕头上,盖好秀娥抱过来的小被子,扭头看向旁边的楚子翰:“六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楚子翰说道:“感觉好多了。”
小手叠在脑袋下面,酒儿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奶乎乎地问道:“荣嬷嬷说你是中了毒,为何文御医只字未提呢?是荣嬷嬷诊断错了,还是文御医医术不够精湛呀?”
第55章 爬床
楚子翰抿着唇没说话。
他比酒儿年纪大些,生活的环境也比酒儿艰难些,他想的比酒儿深远得多。
宁妃娘娘过去几乎根本不管他,现在他搬来了这寒香宫,自然更不会管他了,今日来得这样快,像是一直关注着他,显然不合常理。
但他不想酒儿多为自己的事烦忧,摸了摸她乌黑细软的头发:“咱们都不懂病理,只要能把病治好就好了。”
酒儿想想也是,小嘴巴张开,打了个呵欠。
“六哥哥,咱们睡觉觉吧。”
楚子翰替酒儿压了压被角,温柔地应道:“好……”
酒儿过来陪楚子翰一起睡,是怕楚子翰半夜犯病无人发现,现实却是她晚上每踢一次被子,楚子翰都知道,而楚子翰起身给她盖被子的事,她却一无所知。
酒儿醒来的时候,楚子翰已经醒了。
穿好衣服的楚子翰看着坐在床上揉眼睛的酒儿,拿了衣服来给她穿上,动作不算熟练,但很仔细。
吃早饭的时候,梅贵妃得知酒儿半夜去找楚子翰睡,满心无奈地说道:“酒儿,你六哥哥生病了,你不能去搅他睡觉。”
酒儿有多爱踢被子,她再清楚不过。
酒儿噘起嘴:“六哥哥都没嫌弃我,娘亲你就嫌弃我了,你是不是有了六哥哥就不爱我啦?”
梅贵妃:“……”
自己这闺女的嘴巴之利,竟然连自己这个亲生母亲都不放过!
楚子翰说道:“娘亲,酒儿是关心我的病,没事的。”
酒儿水润的大眼睛望着楚子翰,弱小委屈又可怜地说道:“六哥哥,娘亲嫌弃酒儿,你不会也嫌弃酒儿吧?”
楚子翰温柔地轻笑道:“娘亲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呢?”
往日酒儿这番说辞,总是弄得梅贵妃好气又无奈。
如今多了楚子翰从中说和,梅贵妃心里头舒坦多了。
寒香宫里多个人,气氛好多了。
得知今日是楚子翰替酒儿穿的衣服,梅贵妃对楚子翰愈发地满意:“翰儿,你照顾酒儿辛苦了。”
楚子翰轻轻笑道:“不辛苦,应该的。”
梅贵妃对楚子翰是说不出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