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儿跟着男子唱戏一般念了起来,“你可知大人我为你折返人间多少趟!有何不舍,本判官帮你断了这念想!”
对方望着酒儿的钟馗面具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人尚未娶妻生子,怎么也得娶了妻,生了孩子,给父母送了终,将孩子养育成人,给妻子留下些钱财,才能随大人而去啊!”
酒儿故作沉思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念在你尊老爱幼的份儿上,本判官便再许你阳寿六十载。”
男子躬身行礼:“多谢大人。”
看见酒儿与一男子交谈甚欢的模样,白夕琉快步走了过去。
“你在这做什么呢!”
酒儿回过头,看见是白夕琉,乐呵呵地笑道:“捉鬼呢!”
男子瞧见酒儿有男伴,便重新戴好面具去寻自己真正的缘分了。
男人看男人,眼光还要准确些。
他看见了白夕琉衣衫华贵气质不凡,腰带是金镶玉,折扇的吊坠更是不凡,更别提他手上的玉扳指。
对方有这样的男伴,他就不自不量力了。
酒儿往白夕琉身后瞧了瞧,“那位杏色裙衫的姑娘呢?”
白夕琉说道:“我帮她猜了字谜,想必她已经买好花灯随朋友继续游玩儿了。”
酒儿打趣笑道:“白兄,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啊!那位姑娘显然是对你有意,你不与她提着花灯散散步?”
白夕琉看着面前戴着钟馗面具的人,满心的无奈。
好友都说他不解风情,堪称世上最无趣之人。
但他觉得,面前的人才是真正不解风情的人。
白夕琉说道:“我想和你一起散步。”
酒儿一脸为难道:“可是我要找人。”
白夕琉问道:“找谁?”
酒儿说道:“找一个带着鬼面具的少年,他面具下面生了张好看脸。”
听到少年,白夕琉震了一下,“他是……”
酒儿回道:“他是我爹爹的好朋友的儿子,今日我是和他一起来的,他如果找不找我,肯定很着急。”
听到这层关系,白夕琉松了口气。
他害怕听见「未婚夫」这样的字眼。
若只是父辈相熟的青梅竹马,倒也不算是什么碍事的关系。
白夕琉说道:“他叫什么,我帮你找吧。”
酒儿回道:“顾煦年……”
白夕琉怔了下,“镇北王府那位小将军?”
酒儿眼睛一亮,“你认识他?”
白夕琉摇了摇头,“只是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
酒儿笑道:“没见过也没关系,他长得很好看,很好认的!你摘下面具发现人长得好看,你就问问他是不是顾煦年。”
白夕琉哭笑不得。
哪有这么找人的?
酒儿立即朝他挥手,“白兄,时不我待,我们现在就分头找人吧!”
看着酒儿蹦蹦跳跳跑远,白夕琉大喊道:“找到了怎么通知对方啊?”
酒儿朗声回道:“一个时辰后,无论找没找到,咱们都在花灯长廊见!”
眼见着酒儿没入人群,白夕琉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不过很快他便打起了精神来。
先替她找人吧!
若是自己先找到人,说不定还能打听下对方的事。
白夕琉找人的方法不像酒儿那般粗暴,见到带着鬼面具的人,便拦下礼貌地问话:“请问你是顾煦年吗?”
对方摆了摆手,知道认错了人,就道歉离开。
顾煦年怕酒儿找不到自己,一直没有戴面具,他在人群中张望了许久都没有见到酒儿,心里急得不行。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请问,你是顾煦年吗?”
顾煦年闻声望去,看见一个银衫男子正在问一个带着鬼面具的人话。
他迈开步子走过去,“我是顾煦年,你是谁?”
白夕琉见到顾煦年,愣了一下。
少年比他高上许多,身形挺拔,臂膀有力,宽肩窄腰,穿了身月白色的衣服,清雅起来的武夫,连贵公子都自叹弗如。
白夕琉行了一礼说道:“温姑娘在找你,我只是帮着她找你。”
顾煦年皱了下眉。
温姑娘?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梅贵妃姓温,她不想暴露身份,自称温姑娘。
顾煦年点了点头,“她人呢?”
白夕琉说道:“之前跟她约好了,一个时辰后,在花灯长廊见。”
花灯长廊挂满了各种具有艺术气息的花灯。
这里的花灯不对外售卖,是花灯节的筹办者买下来布景,只供男男女女小憩弹琴,竹子和竹子之间,往往只会坐一对情侣,甚至是中间还会留些空位,唯恐自己说的情话被人听去了,或是听了些不能听的话。
花灯长廊非常的长。
顾煦年看向白夕琉问道:“是这头,还是那头?”
白夕琉愣怔住,有些尴尬地回道:“当时温姑娘跑得快,我没来得及问。”
顾煦年知道酒儿跳脱的性子。
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咱俩一人在一头等着,这样省得她一会儿找不到人又难过。”
白夕琉不想酒儿难过,点头同意了此事。
顾煦年说道:“你在这边等着吧,我去那边。”
白夕琉拉住了他,“你就在这边休息吧,我朝那边走。”
他记得酒儿是往那边走的,他想更早一点看见酒儿。
顾煦年点了点头,“那就辛苦白公子了。”
顾煦年坐在长廊上,看着男男女女提灯夜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羡慕吗?
还是羡慕的。
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瞧见了都不由得唇角上扬。
更别提自己遇见了。
第96章 温酒儿
顾煦年和白夕琉各在长廊一头。
花灯流光溢彩,照耀着有情人,长廊上的男男女女说着悄悄话,两人各立一头,像是等着自己的情缘到来加入其中。
酒儿找了一个时辰。
没找到顾煦年,她很是失落。
好好的花灯会,没有好好游玩,净顾着找人了。
还是秀娥提醒,她才想起和白夕琉约好了一个时辰后花灯长廊见。
花灯长廊依岸而建,非常地长,平日里都是河边游玩着小憩的地方,今日其他处都很热闹,只有这处,像是专门留给情人说悄悄话的地方,十分的安静。
夜色沉沉,花灯盏盏。
酒儿走向长廊,一眼就看见了顾煦年。
顾煦年没有戴面具,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立于长廊,映着皎皎月色,仿佛与那天上月融为了一体。
酒儿突然间来了恶趣味。
白夕琉的衣服太宽大些,刚刚找人的时候发现有买衣服的,她现在已经换上了新衣服,换完衣服又理好已经干了的头发,她买了一盏花灯,戴上面具朝着顾煦年走去。
她身着娇俏的翠绿色,手持一盏淡绿色的兰花花灯,戴着一个翠绿色的面具,面具上洒满了荧粉,在花灯微光的照耀下,仿佛一个绿莹莹的仙子。
她故作不经意地想要从顾煦年身旁经过。
却不料月白色的身影拦住了她。
她往右,月白色也往右。
她往左,月白色也往左。
酒儿娇俏地抬起头,用眼神表达着愤怒。
顾煦年抬手掀开了酒儿的面具。
白皙如玉的手指掀开面具,露出明媚无双的脸。
莹白如玉的肌肤,绯红如花的唇,盈盈如水的眸子,花灯的光照耀着,漂亮得要命。
酒儿恼得厉害,“你怎么认出的我?”
她明明都没说话,抬头瞪他之前一直低着头。
顾煦年轻笑道:“身形骗不了人。”
酒儿一把夺回面具,哼哼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顾煦年见酒儿还要玩儿,只得配合着行礼道歉:“是我失礼了,敢问姑娘姓什么?”
酒儿回道:“我姓温,怎么了?别说你朋友姓温!”
顾煦年好笑着说道:“敢问姑娘是否叫做温酒……”
笑容在顾煦年脸上凝固。
温酒儿……
温酒……
酒儿乐呵呵地说道:“没错!本姑娘正是温酒儿是也!”
顾煦年看着面前骄傲着小嘚瑟的酒儿,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似时间流速骤然变慢,周遭的人一瞬间蒸发不见,酒儿随着夜风吹起的黑发在空中慢慢地晃荡,明亮的眸子泛着花灯的光,好似潋滟着水光。
酒儿抬起手在顾煦年眼前挥了挥,“煦年哥哥,你发什么呆啊?”
顾煦年回过神。
周围的人声再度入耳,面前的女孩儿正用水盈盈的眸光看着自己。
他扬起嘴角,“温姑娘,你可是在找什么人?”
酒儿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半天后说道:“我在找这花灯会中最俊朗的男子!”
她是出来找对象的。
她的驸马自然是这天下最最俊逸的男人!
顾煦年说道:“那我陪姑娘去找,可好?”
酒儿说道:“当然好呀!”
顾煦年又说道:“我有个朋友在长廊另一头,我们带上他一起吧。”
酒儿知道顾煦年说的是白夕琉。
酒儿故作不知地问道:“你那朋友,长得可俊俏?”
顾煦年一怔。
那位白公子,虽然带着遮了半张脸的面具,但还是依稀可见容貌的俊俏。
酒儿见顾煦年迟迟不答,眯着眼睛笑道:“你怎么不说话呀?难不成是觉得他还不如你俊俏,不知如何作答?”
顾煦年摇了摇头淡淡道:“我那朋友戴着面具,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酒儿勾着顾煦年的下巴问道:“我瞧公子长得好生俊俏,想来比你更加俊俏的人当世应当不超过十三个。”
顾煦年问道:“为何是十三个?”
酒儿笑着说道:“你猜?”
半晌后,顾煦年才回过神来。
他笑着说道:“莫不是你家中父亲兄长加起来有十三人?”
酒儿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
顾煦年被酒儿戏精上身的模样弄得一阵好笑,“好了好了,我们还要忙着替你找对象呢!现在去拉上我那朋友,一起去替你找情缘。”
酒儿拿过顾煦年手里的面具戴上。
她提着花灯问顾煦年:“你说你那位朋友见到我,能像你一样一眼认出我吗?”
顾煦年轻笑着说道:“他若是见过你,肯定能认出来。”
酒儿问道:“你确定?”
顾煦年回道:“但凡见过姑娘的人,都会过目不忘。”
两人顺着长廊往另一端走。
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们说着些羞人的话。
酒儿听得面红耳赤。
她握住顾煦年的手往前快走,“时间紧,任务重,咱们走快点儿。”
酒儿拉着顾煦年几乎是在跑。
乌墨似的长发飘了起来,拂在顾煦年的脸上,生出些微的痒意。
他有些出神,跟得踉踉跄跄。
突然间,酒儿松了手。
他一个晃神,惯性往前,撞在了酒儿身上。
酒儿被撞,连忙转过身扶住他,“煦年哥哥,小心些。”
顾煦年稳住身形后问道:“怎么了?”
酒儿举着花灯指了指前方,“我去逗逗你朋友,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顾煦年笑着打趣道:“你怎知道那是我朋友?”
酒儿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说道:“我猜的呀!你长得好看,他也长得好看,你们肯定是朋友。”
顾煦年望着跟前眼波盈盈的女孩儿,梨涡浅浅地笑着,说不出的动人。
“他好看吗?”
“好看的呀!”
酒儿回完话,提着花灯便去试探白夕琉了。
顾煦年看着酒儿走向白夕琉,心里突然间有些堵。
他抬起手按了按胸口。
是几年前的旧伤复发了吗?
酒儿戴着面具路过白夕琉身畔,白夕琉毫无反应。
之前被顾煦年一眼认出来,都不带试探怀疑的,白夕琉却看都没看自己。
酒儿暗想……
真是个呆子!
她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从旁经过,都不多看两眼的吗?
第97章 煦年哥哥的就是我的
酒儿替白夕琉发愁。
他这般木讷,以后怎么娶得到媳妇啊?
迟早跟她一样被父亲母亲逼婚,有得他受的!
不过看在白夕琉跟自己不熟悉的份儿上,酒儿又来来回回多走了几次。
但是……
徒劳无功……
最后她直接站在了白夕琉面前,抬头怨念地看着对方。
刚刚一口一口姑娘叫得亲热,换身衣服换个面具就不认识了?
白夕琉早就注意到了酒儿,一个身形纤细苗条的美人儿一直在自己身前晃,他又不瞎,自然看得见。
见对方怒瞪着自己,白夕琉解释道:“姑娘,我在等人。”
酒儿掐着温柔如水的声音问道:“你在等谁呀?”
白夕琉觉得面前的女子声音悦耳颇有两分熟悉,皱了皱眉却没多想,实诚地回答道:“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