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衡猝不及防之下一脸迷茫,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同意了。
他接过碗喝了一口之后,却不见苏玉潆一起吃,反而瞥了他一眼之后走开了,殷衡思绪转了片刻就明白了,苏玉潆说到底也是贵女,怎么可能和他一样蹲在大街上吃饭呢。
但失落也是真失落,他还真以为能一起吃饭呢,殷衡无滋无味地又喝了一大口。
片刻后,苏玉潆又回来了,殷衡愣愣地看着她,直到她又递过来一个油纸包。
“光喝粥也吃不饱,但附近的摊子大多都收了,只剩这个了,殷世子将就一下?”苏玉潆带笑的眼睛看过来,殷衡下意识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尚留余温的烧饼。
殷衡心情瞬间好起来,先前在训练时吃过比这还差的伙食,他又怎么会嫌弃呢。
身侧落下一片阴影,殷衡向左边看去,只见苏玉潆毫不犹豫地坐在他身旁,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和他一样的烧饼,这时候看上去一点没有京中贵女的样子,他为自己的想法而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苏玉潆侧目,腮帮子处鼓起了一块,疑惑地看着他。
“没、没有。”殷衡飞速收回目光,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两人默默吃完饭,施粥点暂时不需要人了,不过还有其他地方需要,苏玉潆打算去那里,然后等到晚上的时候再来施粥点。
临走时,殷衡踌躇了一会儿,对着苏玉潆说:“晚上我再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他连忙补救:“上午说再给你取一条绢布……”
苏玉潆扶了扶重新戴好的绢布,朝他点点头。
第50章
晚上苏玉潆在施粥点等着殷衡, 不过直到人散完了,他也没有来。
苏玉潆满心疑惑地回了客栈。
自她决定出来帮忙后,便不能再回去镖局了, 万一染病,对镖局中的健康者就是威胁, 理所当然地, 她住进了占用下来的客栈。
好巧不巧,隔壁就是医扶伤。
当她推开门时, 隔壁的门也同时推开, 苏玉潆下意识看去, 和对方的视线对上,她不由自主愣了一下。
“医扶伤?”
“苏姑娘?”医扶伤怀疑的声音响起,他甚至揉了揉眼睛以防自己看错。
“好巧。”苏玉潆露出一抹笑, “和你一样, 来帮个忙。”
医扶伤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当即返回房间,出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个小包裹, 苏玉潆接过来, 熟悉的药材味传来, 她立马认出来这是他在镖局用来消毒的药材。
“多谢。”她掂量着包裹, 面上感激。
医扶伤摇摇头:“不用客气, 昨天又来了几个高热的患者,还是巡逻小队里的,我觉得你肯定需要这个。”
苏玉潆一怔, 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殷衡在里面吗?”
“殷衡是谁?”
看着他迷茫的表情, 苏玉潆突然想起来他记不住人脸,犹豫一会儿:“就是那天来铺子里送零嘴的人, 对了,你可是在医馆负责什么?”
医扶伤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拍拍胸脯道:“苏姑娘放心,我今日代你去问问!”
医馆中,殷衡盘坐在临时摊在地上的席子上,他双手环胸,通红的脸颊上面无表情,他忽略身旁来来往往的人,一心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昨日中午离开后,还未等到天黑,他就逐渐感到一阵头重脚轻,直到同行的人指出他通红的脸时,殷衡才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额头。
滚烫。
他似乎被传染了。
眼前一片发黑,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最后的视野便是连璟焦急的脸。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医馆了,脑子有些混混沌沌的,唯二的想法就是同队的人千万不要被他传染,还有就是……他失约了。
身体上的难受和精神上的难受让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殷衡只记得有人似乎往他口中灌药,还小声地说了一句“又来了几个,真愁人”。
退烧药还是有点用的,虽然还是有昏沉的感觉,但至少没那么迷糊了,殷衡探了探额头的温度,觉得还能忍受。
昨日他和苏玉潆近距离接触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事,殷衡敛下眸子,隐隐有些焦虑。
“殷衡……殷衡……殷衡……”
殷衡听到有人在小声嘟囔他的名字,一抬眼,就看见医扶伤正弯着腰在一个个患者身边小声呼唤,得到否定的结果之后又换了个人喊。
殷衡:……
“我在这儿。”
医扶伤没反应过来,在原地愣了几秒,再次听到那声音后,才迟钝地转过身,对上一张似乎从未见过的脸。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小声喊道:“殷衡?”
殷衡抬起下颌。
医扶伤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苏玉潆也没让他带话呀。
“有事?”殷衡见他半天不说话,皱着眉问道。
“没事,啊不对,是苏姑娘让我来找你的。”
一听到苏玉潆,他那副冷淡的样子瞬间没了,身体前倾,颇有些急切地说:“她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就让我来找找你。”医扶伤老实巴交地说。
殷衡点点头,转而问起其他问题:“我记得,你是个医师对吧?”
医扶伤绞起手指,迷惑地看着他。
“这次瘟疫,可有解决的办法吗?”殷衡问出了最关键的事。
他摇摇头,闷声说了一句:“如果我师父在这里或许可以。”
“你师父?”
医扶伤点头,他幼时跟着师父,曾经记得去过的一个地方也发生过瘟疫,不过那时他师父正好在那里,隐约记得两三个月就研究出了控制的法子,想到这,医扶伤深深感慨,他或许这辈子也超越不了他师父了。
“那你有办法联系你师父吗?”殷衡沉吟片刻道。
“不用联系。”医扶伤眼也不眨地说,“我师父听到消息一定会过来的。”
听到有希望,殷衡紧绷的脸立马就放松下来,整个人松松散散的,他也不谈论这件事了,朝医扶伤道:“麻烦医师帮我带个话,告诉她我在这挺好的,不用担心。”
就在医扶伤答应的当天下午,苏玉潆被人抬着送了进来,殷衡瞥见熟悉的人影时还不敢相信,待看清正脸之后,猛地跳了起来。
“让让、让让。”殷衡挤开围在旁边的人,自己挤到最里面,他探出手背,贴在苏玉潆额头上,触感是一片滚烫。
哪怕知道有退烧的药,殷衡也不免在此时慌了神,好在没一会儿医扶伤便端着药进来,殷衡接过药,一点点给她喂进去。
她在昏迷时很难把药送到嘴里,从没照顾过人的世子却耐心地尝试,经过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后,在药即将到底时,他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是满头大汗了。
他守在苏玉潆身边,像一头护着珍宝的狼。
殷衡低头看着苏玉潆,时不时拿手探探她额头的温度,眼中划过一丝懊恼,肯定是昨日自己去找她,所以才让她也染上了病。
……
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窗边,“咕咕咕”的声音引起了武越的注意,他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看完之后脸色大变,立马去找了闵医师。
闵医师正扎完针出来,还没休息就被武越找上门,他抚摸着花白的胡子,异常淡定地说:“年轻人,不要那么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平洲大疫,阿潆和镖局的弟兄都在那里,闵医师你……”可有法子。
“什么?平洲大疫?”武越话未说完,闵医师直接跳了起来,眼瞪得圆圆的,他的乖徒还在平洲啊!
急了一会儿,闵医师忽然冷静下来,略带歉意地对武越说:“我要去平洲,令妹的病只要一直用药,情况就会改善。”
“无论是明姿还是平洲,都多谢闵医师了。”武越沉声道。
闵医师摆摆手,连屋子也不回去了,看他的意思竟是要连夜出发,闵医师自顾自解释说:“瘟疫可不是小事,能早点赶到便少一人患病。”
武越沉思片刻,道:“好,拿我立马安排马车。”
阳顺镖局上下全都动了起来,在闵医师到达门口时,意外看到了不止一辆的马车:“这……”
“阿潆来信说,她担心聊城的药材不够,便让我从东阳送去一些。”
闵医师这才恍然大悟,二人不再耽误时间,他钻进马车后,一列马车便缓缓消失在夜幕中。
京城,承伯侯府
平洲大疫的事传回京城,虞夫人脸色顿时一白,璟儿和衡儿就在平洲,她扯着手中的帕子,正这时,连昌成从外面回来,他抓着连昌成的衣袖就问:“平洲怎么样了?璟儿和衡儿如何了?”
连昌成也是一脸凝重,却还是安抚地说:“那俩小子机灵得很,定然不会有事的,再说朝廷已经派遣一批太医前去平洲,粮食等物资也都到位,夫人放心。”
平洲在边境,此等重要地区发生疫灾绝不可忽视,若是能得以控制自然最好,连昌成不愿去想最差的情况,满腹忧虑地看向北边。
苏玉潆有自己的意识的时候,感觉被人扶坐了起来,似乎还在喂她什么,苦涩蔓延口腔的时候,苏玉潆就意识到她吃的是药。
顶着仍旧昏沉的脑袋睁开眼,焦距对准了正送来的瓷白勺子,恍惚间,她看到捏着勺子的手似乎顿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收回去,紧接着苏玉潆就听见一道熟悉略带紧张的声音。
“苏姑娘,你醒了?”
苏玉潆抬起眼,面前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她哑着嗓子道:“殷衡?”
“嗯,是我,你感觉怎么样?”殷衡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头有点晕。”苏玉潆反应慢半拍,她看向殷衡,叹了口气:“你还真被隔离在这儿了。”
她早上刚拖医扶伤来看看,结果下午自己就进来了,这算什么?苏玉潆苦笑一声。
“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殷衡见到那抹苦笑,立马问道。
苏玉潆轻轻摇头:“只是觉得头有点昏沉罢了。”
“那你先躺下休息。”殷衡说完便左右看了一圈,神色有些不满,这里到处都是人,连个隔绝别人视线的帘子都没有。
苏玉潆也有些不自在,她靠在身后的墙上,难受得不想说话。
殷衡看了她几眼,转身便往外走,苏玉潆听见动静瞥了一眼便继续闭目。
不一会儿,他回来时,手上也多了一盆水,他拧干巾帕,低声说:“你把这个敷在额头上就没那么难受了。”
苏玉潆没回答,殷衡犹豫片刻便把巾帕小心翼翼地放在她额头上,他自己也体会过,高烧确实很难受,有他的经验在前,苏玉潆便能少点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