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三房那边便闹了起来,陆三爷得了个“贵”子,有多贵,据说前程不可限量,可旺父,陆三爷本来准备藏着掖着,不想被三夫人提前察觉,闹了起来,这些年陆三爷玩归玩,可没闹出人命来,这也是张氏允许他在外胡来的底线,如今不仅闹出人命了,外头的贱种居然还敢说什么贵子,张氏那火爆的性子怎么忍的了,陆三爷出门时脸都被抓破了。
一路捂着脸跺脚骂悍妇。
暮色四合,晚晴院里的丫头陆续添了灯,东厢房里黄花梨莲花纹长方桌前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穿着一身桃红织金璎珞襦裙,颈上挂着一个金项圈,金锁垂至胸前,头发分成两股系成两小椎,两发髻各垂一小撮头发,发苞上点缀着粉色珠花。
一双杏目清澈明亮,白皙的脸蛋稚气未脱,肉嘟嘟的小脸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伸手捏一捏。
小女娃正是宁国公府的三小姐,陆靖瑶,在清河郡主的爱护下金尊玉贵的长到了六岁。
本该无忧无虑的三小姐这厢正苦苦的和手中的紫毫毛笔做斗争,去年宁国公为她请了夫子回来,如今和家中的几个姐妹一起随夫子念书,刚开始无非是些三字经千字文,她早就倒背如流,午时清河郡主命人来给她量尺寸,说是过些日子带她参加宫宴。
她自刚满月没多会去了回宫中,清河郡主便再没带她入过宫,这一想便在课上出了神,叫夫子抓了个正着,罚她回来写大字。
眼瞧着就剩最后几个字了,陆靖瑶轻勾唇角,忽然一声响动,密密麻麻的小楷上沾满了墨水,五张纸竟无一张能看,陆靖瑶唇角的笑容僵住,扭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眨巴着无辜大眼睛的小男娃。
陆靖瑶把手中的笔摔在桌上,小男娃见势不妙,爬下桌子撒腿就跑。
陆靖瑶气的大喊:“陆福生,瞧我逮到你不揍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陆福生这名号一喊出来,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是谁了
第19章 陆衡
陆衡如今才四岁半,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陆靖瑶的威胁毫无作用,他跑到落地罩前,扭头对陆靖瑶做了个鬼脸:“姐姐,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一副嚣张的样子好似在说:来打我啊,来打我啊。
四岁多的男娃长得精致可爱,就是性格顽劣,破坏力惊人。
陆靖瑶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写了这么久的字又要重写,气的抓心挠肺,从这弟弟会走路开始就没有一天不惹事的,旁的东西碰了摔了也便罢了,命人去取便是了,可这字沾了墨水,她又要重写了。
“过来。”
陆靖瑶对弟弟招了招手。
陆衡摇着小脑袋:“我不过去,你来追我。”
“陆福生我跟你说,我没空陪你闹,你自己过来咱们什么话都好说。”
陆衡看姐姐板着脸,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缩了缩肩膀,一副害怕的样子,往前挪了两步,然后笑嘻嘻的嚷道:“我才不过去呢,你说了逮到我就揍死我,你自己来抓我啊。”
他说着还得意的扭了扭屁股。
小小年纪就如此嚣张,陆靖瑶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有必要好好教教这个顽皮的弟弟,真是责任重大。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姐姐有所动作的陆衡非常好奇:“姐姐,你怎么还不来追我啊?”
啪的一声,陆衡的小脑袋被打了一下。
“福生,你又惹你姐姐。”
陆衡捂着脑袋转脸见是他娘,拉开架子就准备跑,可惜清河郡主早有防备,牢牢的拽住他的胳膊,拧着他的耳朵:“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陆衡嘶了口气,小脸蛋耷拉着:“娘怎么知道是我惹姐姐了,你又没瞧见?”
“不许顶嘴,你姐姐不开心你不哄便是你的错。”
更何况还是他招惹的。
小陆衡被他娘拧着耳朵一路拖到了他姐跟前,小脸憋的通红,控诉道:“娘你偏心,偏姐姐。”
清河郡主笑了,别看陆衡年纪小,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你姐姐是我的心肝肉,你是什么?”
清河郡主让陆衡自己说。
陆衡想了会,然后小脑袋往清河郡主怀里蹭了蹭,一本正经道:“娘,我是你的心尖尖。”
噗的一声,陆靖瑶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来听墙角的不止她一个,她这弟弟也没少听。
清河郡主和陆嘉对女儿从来都是捧在手心里养的,至于儿子,只要不养歪,怎么养都可以。
“福宝,可是福生扰了你?”
何止是扰了,她写到现在的字都要重写了。
“无事,我和福生闹着玩的。”
“娘要去你祖母那里一趟,你可要过去。”
陆靖瑶摇了摇头:“夫子布置的字女儿还未写完。”
清河郡主点了点头,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的头,然后又在儿子的头上敲了一下:“不许打扰你姐姐。”
陆衡这一会被他娘敲了两次,鼓着腮帮子闹脾气。
清河郡主没理他,理了理衣裳就出去了。
陆靖瑶见清河郡主出去了,一把拧住弟弟的耳朵问:“陆福生,可知错了?”
陆衡缩着脖子:“疼。”
陆靖瑶把弟弟按坐在桌子前,命人取了纸笔给他。
陆衡苦着脸抓住毛笔,问:“姐姐,我写什么?”
陆靖瑶捏着笔想了想:“便写你的名字,陆衡。”
她说完便自顾自的写字了,若完不成夫子的任务,明日又要挨罚了。
陆衡坐在旁边抓耳挠腮的,时不时的往陆靖瑶看,陆靖瑶装作看不见,没理他,小孩都是这样,越理他,越顽劣,不理他的时候他自己就安静下来了。
身为宁国公府的世子,陆衡早早就跟在几个堂兄屁股后面听学了,只是他年纪小,过去就是混日子,夫子也不会罚他,会写的字基本都是陆靖瑶教的。
陆衡见他姐不理她,瘪着嘴,苦着小脸,继续在纸上鬼画符。
芷柳怕两个小主子伤了眼睛,又在一旁添了两盏灯。
清河郡主去老夫人那里走了一趟,回来见姐弟俩在写字便没有打搅,林嬷嬷跟在清河郡主身后夸道:“咱们三小姐带小世子倒是有模有样的。”
“福宝性子好,福生总爱闹她。”
“那也是世子和小姐亲近,想让小姐和他玩。”
晚风徐徐,落地罩下的桃红纱帘微微漾起,陆靖瑶停了笔,揉了揉手腕,往一旁的陆衡扫了眼。
小孩这会垂着头都快磕到桌面上了,那纸上横七竖八的字,陆字还能认出来,衡的笔画太多,连着墨水混做了一团。
她在桌子上敲了一下,陆衡猛然抬头,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姐姐,我困了。”
陆靖瑶摸着他的脑袋:“乖,困了便去睡吧。”
他的贴身丫鬟过来抱他,陆衡乖巧的伸胳膊趴在她的怀里,对着陆靖瑶摆了摆手。
也就这时候最乖巧了,平日里闹得很。
芷柳把陆靖瑶明日听学的东西收好,替她理了床铺道:“小姐也早点歇息吧。”
陆靖瑶坐在榻上,屋内小几上的茶点全都撤了下去,连个空盘子都没有,就是为了防她这个小姐偷吃。
摸了把自己的肚子,声音弱弱的问:“可还有点心了?”
芷柳愣了一下,笑着说:“小姐,晚间积食多了不好。”
陆靖瑶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伸着胳膊让人伺候自己脱衣,爬上床裹在被子里,心中哀叹,这过的什么日子啊,吃都吃不饱。
谁能想到外人看来金尊玉贵的陆家三小姐,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吃饱过。
宫宴定在三月一日,这样的宴会宫中基本每年都会举办,只是以前陆靖瑶年纪小,加上她刚满周岁那会便被人惦记上了,清河郡主便没带她去,今年皇后娘娘特地问了一句,说她家的靖瑶丫头也大了,不知长了什么样子,这话一出清河郡主倒不好不把陆靖瑶带过去了。
清河郡主为女儿选的是一件大红绣百蝶度花裙,头发梳成双丫髻,分成两股系成两个小花苞,两髻缀着红梅金丝镂空珠花。
陆靖瑶对着镜子照了照,摸着胸前的长命金锁,问清河郡主:“娘,这个可以拿掉吗?”
清河郡主柔声道:“福宝乖,这个是你外祖母,祖母和娘在你未出世时一起去佛祖面前给你求过的,能佑你平安。”
陆靖瑶听了清河郡主的话,乖巧的点头:“既是外祖母祖母和娘一起求的,那女儿便一直带着。”
这个长命金锁陆靖瑶从出生起便带在身边了,倒是头一次听清河郡主说是三位长辈一起去庙里求的,她还以为就是她出生清河郡主让人给她打造的呢。
宁国公府里的公子小姐都有长命锁,只是他们的都不常带。
清河郡主瞧着女儿水汪汪的杏眼,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福宝最乖了。”
她牵住女儿白嫩的小手,嘱咐道:“到了宫中要注意礼仪,莫要冲撞了贵人。”
“娘放心,女儿知道。”
清河郡主对女儿向来放心,想了想又觉得女儿太乖了,忍不住道:“咱们守规矩,也不能让人欺负了,你是宁国公府的嫡小姐,便是公主都不能随意欺负你。”
当今陛下的几位公主都已出嫁,也没人会欺负陆靖瑶一个小女娃。
陆靖瑶点头,歪着脑袋道:“谁若是欺负我便是不将爹娘放在眼里,不将爹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不将娘放在眼里便是不将外祖母放在眼里,不将外祖母放在眼里便是大不敬,自有陛下会为女儿做主的。”
林嬷嬷站在一旁夸道:“咱们小姐就是聪慧。”
这般觉悟清河郡主基本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二爷三爷官位不够,是以宁国公府能参加宫宴的只有清河郡主,往常清河郡主会把大小姐陆靖菡带进宫去,今年原想着把陆靖岚也一起带去,一来给福宝作伴,二来也能认识更多的京中贵女,衣裳都准备好了,奈何陆靖岚昨儿病了,只能做罢。
宁国公府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府的女眷都到了,瞧宁国公的马车快到了,都停在原处等着清河郡主下了马车聊了两句。
自家的丫鬟不能带进宫去,宫门走出两队宫人依次领了各家的夫人小姐进去。
“参见郡主,三小姐。”
领头的宫人带着人行了礼,清河郡主微微颔首,领头的宫人笑着说:“皇后娘娘说三小姐要来,特地命我们备了轿。”
看样子这宫人是永宁宫的了。
从这里到举行宫宴的华阳宫还有好一段距离,陆靖瑶瞧见不远处停着一顶青顶小轿,宫人挑开帘子,清河郡主拉着陆靖瑶的手过去。
上了轿子也不知走了多久,陆靖瑶迷迷糊糊的都要睡着了,轿子停了下来,外头的宫人道:“郡主,前面便是华阳宫了。”
这意思就是可以下轿了。
清河郡主理了理女儿的衣裳,宫人挑开帘子先把陆靖瑶扶了下去。
陆靖瑶还是六年前来了次皇宫,那会意识还不清楚,基本都是睡过去的,这回却是真真切切的瞧见了皇宫的样子,仅是华阳宫一宫便是富丽堂皇,大气磅礴,尽显天家威严,也难怪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拼死都要挤进这里了。
第20章 花生
清河郡主拉着陆靖瑶的手迈进了华阳宫,边走边听宫人在一旁介绍道:“皇后娘娘这会还未过来,夫人们在正殿休息,小姐们都聚在了玉堂殿。”
玉堂殿是华阳宫的偏殿,宫中宫宴基本都是在华阳宫举行,要到晚间宴会才算正式开始,勋贵女眷自不敢叫宫中贵人等候,都是早早的便到这里等着,眼下时辰尚早,距开宴还有些时候。
正殿里都是夫人们,陆靖瑶这会去了免不了又要被她们品评一番,倒不如到偏殿和小姐们待在一起,等会一起进去还不那么招眼。
“我刚在宫门口瞧着阮尚书府的马车,姐姐可知他府里的五小姐在不在偏殿”
当初阮夫人和清河郡主一起去庙里求子,同病相怜,成为知心姐妹,后两人前后被诊出有孕,阮夫人生下一个女娃,便是阮妙。
阮妙只比陆靖瑶大十二天,两家都觉得这是缘分,阮夫人和清河郡主经常把两个孩子带着聚在一起,两人一起长大,感情自然很好。
宫人听她这么问,笑着说:“奴婢可当不起小姐的一声姐姐,奴婢去接郡主和小姐时恰好遇上了阮小姐,想来这会子也在玉堂殿,小姐稍等片刻,奴婢派人去瞧瞧。”
宫人刚说完话,一个穿着粉色绣折枝堆花裙,梳着垂挂髻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小姑娘眼睛清澈明亮,弯的像月牙儿一样,皮肤白皙,笑起来两颊一对小酒窝,两发髻的粉色流苏随着她的步子来回摆动。
“瑶瑶,你怎么才来,我一个人都无聊死了。”
小姑娘半是撒娇的跑过来牵住陆靖瑶的手,声音软软糯糯的,然后屈膝给清河郡主行礼。
小姑娘正是阮尚书府的五小姐阮妙,清河郡主对阮妙也很是喜爱,亲切道:“妙妙,你娘呢?”
“郡主,我娘在正殿和夫人们说话呢,我能带瑶瑶去玉堂殿玩吗?”
阮妙冲清河郡主笑了笑,露出她两颊的小酒窝。
清河郡主瞧着两个小女娃见到玩伴开心的样子,笑着说:“行了,你们去玩吧,可莫要乱跑,宴会开始便过来。”
“知道了,郡主放心,我会照顾好瑶瑶妹妹的。”
她说完又低头瞧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走,瑶瑶,咱们去玩。”
到底是六岁的小女娃,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陆靖瑶回头对清河郡主说:“娘,我等会过去寻你。”
她们俩说完便手拉手的走了,清河郡主对要跟着陆靖瑶的宫人道:“我家瑶瑶年纪小,姑娘跟着多提点提点。”
宫人屈膝应是。
这厢陆靖瑶笑嘻嘻的问阮妙: “殿里有多少人”
“殿里好多人,可热闹了,只是你不来,我同她们说话总也没什么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