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厅中的舞女和乐人都停下了动作,退开到两旁静默的俯首站在边缘,而席间原本是觥筹交错的朝廷官员也都纷纷停下了动作,齐齐的看向太子。
沈怀明举起白玉杯盏:
“年关已过,花朝将至,海晏河清的吴国盛事,全靠在座的各位。”
太子场面话是这么说的,但席间的官员却不敢真的应下来,此话一出,顿时推辞之声此起彼伏的在宫殿里处处响起。
而太子,却只是盯着顾参商,笑的意味深长:
“今日这宴会,宴的是花朝。倒也算不上是往常的宫宴,诸位也不必如此拘谨,心中若是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这便是让官员们进言的意思了。
可今日若是坐在上面的是老皇帝,那这些官员可能还敢说上个那么一二三点出来。
可惜,老皇帝常年都忙于政务,再加之年岁已高,这段时日身子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就连花朝宴都全权交给了太子来承办。
太子沈明怀,明面上确实是公认的泽世明珠,皎皎明月,心怀天下,天之骄子。
可是,这背地里,还有谁没有领略,谁还没有见识过太子的铁血手腕呢?
众官员都低头颔首,默不作声的装起了哑巴。
唯有顾参商毫无变化,甚至还颇有闲情的轻抿了一口佳酿。
此情此景收入眼中,沈明怀也不觉得尴尬,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举杯,微微的朝着顾参商的方向斜了斜:“今日这第一杯,我便先敬给太傅吧。”
顾参商身为太傅,面对太子自然不必行什么大礼,是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坐在席位上饮完了杯中剩下的美酒,便算是回礼了。
沈怀明面上依然是那标准化的笑着,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中是否也是同脸上的笑意一般明媚。
太子放下了酒杯,语气很是关切:
“我瞧着太傅先才坐在席间一直是心神不宁的,莫不是……是在记挂着谁?”
顾参商眼皮一掀。
记挂着谁?
还有谁能让他记挂?
还有谁值得让他记挂?
当然是谢春秋啊,当然,也只能是那娇滴滴的谢家大小姐啊。
不过,思及前世的种种,顾参商根本不想让太子同谢春秋又任何接触,更何况,他也没必要,更是没有义务要将谢春秋住在他府上的消息告诉给沈明怀。
顾参商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很轻。
可奈何这宫殿之中安静万分,无人动作,更无人出声,便将这一声轻笑无限的放大,余音绕梁了好几遭。
“太子这是在拿我打趣呢?”
“打趣?那倒也算不上。”沈明怀举杯轻轻的晃着,垂眸冷眼看着一圈圈在杯中荡漾开的涟漪,“只不过是听闻太傅前几日特意点了张白苏入府问诊,我便以为太傅这是在府里藏了什么娇娇宝贝呢。”
顾参商当然知道太子在府邸中安插了眼线,能知道他府邸中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自然也不足为奇。
但是,能直接接触到谢春秋的人,必定只能是他信任的过的人。
顾参商心中思绪纷飞,面上却丝毫不显山不露水,他换了个坐姿,风轻云淡的回道:“金屋藏娇么?那倒也算不上。”
这用的句式,说的语气,统统和沈明怀方才用的别无一二。
太子和太子太傅这么公然的你一来我一往,如今,就连那反应最是迟钝的官员,都嗅到了这凝固的气氛中燃烧着的浓浓火药味,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这场不见硝烟的战火会波及到自己的身上。
一想到住在自己府上的那人,顾参商的神情都变的温柔了起来,他轻声说道:“不过是……”
“近来家中养了一只小猫儿,娇气宝贵的很,只好让我日日夜夜都挂念在心上了。”
沈明怀不轻不重的放下了酒樽,朝着对方危险的眯了眯眼:
“那太傅大可将那猫儿带来,东宫这么大,安置一只猫的地方总归还是有的。”
“好啊,那边多谢太子好意了。”顾参商狡猾一笑,“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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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觞曲水,要求有流动的溪流,遮阴的凉亭,是以直接将场地设置在了御花园里。
谢春秋走的晚,所以到的也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