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向山几乎站不住脚,伸手扶住旁边的博古架。架子摇晃几下,几件较轻的瓷器落在地上,顿时摔得粉碎。
“你——”辛向山指着辛文氏,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他颓然地放下手,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勉强维持住身形,不让自己倒下去。
“罢了。”事到如今,他知道说什么也晚了。他抬头看辛永文一眼:“还呆着做什么?赶紧写好请罪的折子,咱们连夜去公主府外跪着!”
*
易申根本不在意辛家人在做什么,她睡得比谁都香。
一觉醒来,天色尚昏暗。她看看落地钟,知道时间差不多了。莘瑶听见声音,过来小声说道:“公主,辛家三人在府外跪了一整夜。”
“别管他们。”易申不以为意,“昨天谁给我打理头发妆容,叫她来,按昨天的样子给我扮上,我去找我爹告状。”
莘瑶:“……”她总觉的她家殿下最近性子略变了些,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理直气壮了?
不过仔细想想,殿下是皇帝的亲生女儿,难道做事不该比别人更多些底气?
这么想想,她便释然了,叫过昨天的宫人,给易申更衣。
易申的马车行出公主府时,她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辛家三口人跪在门口的台阶下面,由于正对着大门的地方不许有闲杂之人,他们只能跪在旁边。几个侍卫在他们周围踱来踱去,个个按着佩刀横眉怒目,似乎恨不得拔刀砍了他们。
易申的车出门,侍卫们自然看到了。他们远远地向车辆行礼,然后回身继续对辛家三口人横眉冷对。
辛文氏面色灰败。一晚上的冷风让她从身到心都冷透了。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听到门扉响动,她麻木地抬头望去,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从门内缓缓驶出,看守他们的侍卫执刀行礼。她便知道这定然是公主的车架。
辛文氏直起身,想要站起,但跪了一夜的腿早已麻木,她只略动一动,便觉得痛楚难当。但是她知道,她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公主……”她膝行几步,身子不由自主地歪斜,却仍然没有停下,几乎连滚带爬地扑到易申的马车旁,带着哭腔开口:“公主殿下,臣妇有罪,臣妇知罪了……”
易申叫人去把辛文氏扶起来,却没有见她一面。
生命如此美好,何必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呢。
她叹了口气:“去把驸马请过来,他母亲这样狼狈,做人儿子的,居然不置一词?这也太——”
齐嬷嬷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辛家人身上的罪名已经够多了,若是在安太|祖之时,就凭辛永文敢婚前纳通房这一项,就够他们流放三族了。
安兴帝比先祖们仁慈些,但显然也没有到女儿当面告状还不予理会的程度。既然罪名够多,再往辛永文头上扣个不孝的帽子,也不会让他多受点罪,反而可能让人觉得公主太过赶尽杀绝。
等到马车离开公主府很远,齐嬷嬷才放开易申,先是告罪,才小心地说:“公主实在没有必要多说什么,他们已经不会有好下场了。”
易申长叹:“那真是太遗憾了。”
齐嬷嬷不知道她在遗憾什么,却也不忍在这时候多说什么。
马车行到宫门之外,易申递了牌子过去。
守卫们满头雾水地放她进去了。
——大婚第二天,还没到拜太庙的时候呢,公主怎么回宫了?
——就算是要拜太庙,这也太朴素了些吧!公主昨天出宫时候,坐的可是六十四人抬着的步撵,今天只赶了双驾的马车回来?
——辛家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不敢窃窃私语,只能暗中交换眼神。但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安兴帝正准备去上早朝,秦公公便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告诉他长宁公主求见。
安兴帝以为自己听错了:“长宁什么?”
秦公公:“长宁公主在殿外求见。”
安兴帝又问:“什么公主?”
秦公公都快哭了——安兴帝只两个女儿,二公主还没封号呢,其他辈分高的都是长公主大长公主,这会儿来的,还能是什么公主?
安兴帝非常纳闷:“朕的乖女这么快就想朕了?驸马这么没本事?”说到此,他不禁勃然大怒:“当初怎么挑出这么个不会伺候人的当驸马?辛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齐嬷嬷正扶着易申往崇安殿里面走,听到安兴帝的话,不禁默默地低下头去。
她算是知道公主刚才那副赶尽杀绝的模样是跟谁学的了。
安兴帝这一开口,又搞出了个新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