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公主心里还是有他的,所以才不能接受他有其他的女人?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珠串相碰之声;抬头看去,只见门口珠帘向两旁挑起,易申依旧身着蟒袍,缓步走了进来,整个房间似乎都随之明亮起来。
易申走向主座,一个机灵的通房想讨好她,为她擦拭座椅;但只动了一步,齐嬷嬷一声轻咳,那通房下意识地抬头偷觑过去,只见齐嬷嬷屏息肃容,满面威严;那一行宫女也是各个衣饰华丽,比她见过最尊贵的人更加贵气。她不禁膝盖发软,不由自主地慢慢跪倒,瘫在地上。
易申坐下,莘瑶为她端来茶水。易申并不去碰,只让她放在旁边案上,抬起头打量辛永文的四个通房。
“驸马确定只有这四个吧?”易申一个个看过去,见都是容貌普通,身材丰满的类型,便知道辛文氏这是急着想抱孙子,所以给儿子安排的都是传说中“容易生儿子”的类型。
辛永文讷讷不言。
易申轻笑:“驸马可想好了,过了今天,再有其他的阿猫阿狗跳出来,本宫可就按大不敬治你的罪了。”
辛永文勉强点头:“是,只这四人。以后,以后不敢再有。”
易申点头道:“齐嬷嬷,把这些人安排到本宫的庄子上吧,派女医照看。”
四人惧怕公主的威严,不敢出声哀求,只能低声饮泣,在被宫女请出去的时候,都求救般地看向辛永文。然而辛永文敢说什么呢,他也很害怕啊!刚才易申那一火铳差点喷他脸上,他现在还时不时想摸摸脑袋还在不在头上呢。
紧要关头,外面传来通禀之声,说辛祭酒夫人求见。
易申眼皮都没抬一下:“驸马,你娘来了,去招待一下吧。”
辛永文不敢冒犯公主,同样不敢冒犯他娘。他头皮发麻,磨磨蹭蹭地往门口走去,没走几步,辛文氏自己挑了门帘,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一进来,她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求殿下垂怜,秋雨肚子里怎么说也是永文的血脉,求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饶她一命吧!”
易申根本不接她的话,扭头问齐嬷嬷:“嬷嬷,在公主大婚之日,入公主府大哭者,该当何罪?”
齐嬷嬷怔愣半晌,都结巴了:“这,这,以前没有敢这么做的人,我不知道……”
易申便又问辛文氏:“辛夫人刚抄了一遍《大安律》,律中可有提起过,公主大婚之日,入府大哭者当何罪?是算谋逆,还是算犯上?”她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话不妥,便摇摇头:“算了,今天死人不吉利,就算哭嫁好了,免罪吧。”
没等辛文氏说什么,易申又催小宫女扶她起来:“这是本宫驸马的亲娘,你们见她这么可怜也不扶一下,难道想让驸马刚嫁过来就没娘?”
辛文氏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实在是易申的每句话都捅在她的肺管子上,她的肺都快气炸了,却不敢发作,只能凄凄惨惨地说:“殿下,秋雨……”
易申打断她的话:“辛夫人听谁说我要打杀这几人?”
辛文氏微微一怔,道:“是我身边的春芽,永文刚才忽然回来府上,我……”
易申再次打断:“拖出去,掌嘴。”她下完令,对辛文氏微微一笑:“这种胡乱揣测上意,离间咱们君臣之情的奴才,杀了都不多,今日本宫慈悲,不想见血,打两下就算了,辛夫人以后记得严加管教,莫要放出来惹事了。”
辛文氏被易申的举动惊得一时说不出话,反应过来之后,含怒说道:“公主只当我是臣子,却把我和永文的母子之情放在何处?”
易申奇怪:“不是本宫的臣子,难道是祖宗?你儿子连太庙都没拜过,夫人在本宫面前充长辈,是不是早了点?”
辛文氏脸色愈加难看。她丈夫虽然品阶不高,但国子监毕竟是整个大安的最高学府,国子监祭酒走到哪里,只要那人家里还有人想读书,对他总要多尊敬几分。
她什么时候见过易申这种软硬不吃的主儿?
辛文氏非常想要回到一年半以前,找到那个想攀上公主的自己,打上十个八个耳光,把那时候的自己打醒。
想要当驸马,何必舍近求远,去攀长宁公主?
她的小姑子是辅郡王妃,她何不为辛永文求娶清源县主?
她是易清淑的舅母,对方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对待她。更何况易清淑现在还只是县主,想来也没有易申这种底气……
辛文氏第一次感到后悔了。但她不愿意在儿媳面前弱了气势,即使这个儿媳是公主,她也不愿意。而且这才是大婚的第一天,如果今日不找回场子,难道她今后五年,都只能对这个儿媳俯首帖耳,毫无尊严?
辛文氏干笑一声:“是我想岔了。殿下这里有茶吗?我想润润口。”
易申看莘瑶一眼,莘瑶便将茶碗递过去。
辛文氏道了声谢,问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莘瑶微微一笑:“我名莘瑶。”
辛文氏又问:“哪个莘?”
易申一听,便知道辛文氏想做什么。她十分钦佩辛文氏的勇气:明明一次次在她这里撞得头破血流,却屡败屡战。
她亲自把话接了过来:“‘于周于京,缵女维莘’的莘——辛夫人读过《诗经》吗?就是上面一个草,底下一个辛辛苦苦的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