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随机使然,所以幕后之人自信这些伎俩不会轻易发觉;流越正是利用所谓的随机,让隐藏在太医院的眼线无处遁形。
根本就没有什么炭灰做薯粉混在了面粉里,发作的官员不过是吃了点泻药而已。昨夜,流明再次“发作”,这消息传到了太医院里,知晓内情之人必然明白昨夜的香料或炭火里有问题,吃进嘴里会发生什么结果,这些人心知肚明。即便不能确认一定是炭火作祟,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趁着机会找出了藏在太医院的解药。这是当年吴太医以防万一之时研制的,也许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但这些年过去了,流明的身体早无法仅靠这几枚解药就能无恙,对于他们来说,却刚好可以救急。
运气,意外,侥幸……三三两两不仅探出了流明发作的源头,更是发现了一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
原来一直有人在暗地里经年累月,一点一滴摧毁流明的身体。
太医曾说,流明活不过半百,而在慢毒的无形消耗下,迟早有一日,流明的生命会提前终止。
事到如今,流越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皇兄不过三十又四便悄然离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事尽毕,流越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御书房内,默然不语。
流越深思了许久,直到窗外暮色降临都不曾结束。
没有听到吩咐,外面的人不敢进来点灯,是以御书房里黯然一片,依稀可辨软塌上盘坐的身影。
“为什么?”流越扶额沉默了半晌,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要现在才下手?
这个问题,流越不曾深度思考过。在这儿之前,他最关心的还是皇兄流明的身体;而如今,终于弄清了来源后,流越陷入了沉思中。
炭火与香料在大兴宫里日日都用,流明长年累月的喝药,不管幕后之人是以什么样的心境要害流明,可想而见,对方并不急于求成。
因为她确信,早晚有一天,流明会被掺杂了多种慢毒的香料侵扰,甚至发作。
言卿卿与此事逃不开关系,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要双重消耗流明的身体?
无论是多加一味催情香,还是让吴太医在流明的汤药里多添了几味药材,让本就受慢毒侵害多年的流明加重了精力消耗,短短几个月内元气大伤。
流越不明白,既然这件事小心翼翼做了这些年,为什么现在又沉不住气了?
还是说,三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言卿卿不愿再忍耐,而是迫不及待地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三个月前……流越想了想,京中无非是文官内斗,而京城外,远在洛阳的流越在做什么?
流越灵光一闪,按时间来算,三个月前,自己给皇兄的一封书信里,向他讨要的奖赏,是为安少音正妃之位。
再往前一两个月推算,依照高公公和云嬷嬷所言,是流越在洛阳发现了送往京城的曼陀罗花粉,书信嘱咐云嬷嬷不要皇兄踏足后宫。
再往后推算,流明生了一场病,言卿卿在一旁侍疾后很快病愈,而正是那之后,流明开始纵身过度起来。算上日子,应该是又一封书信送至京城,而信中的内容上流越告知皇兄,安少音怀孕一事。
“来人,掌灯。”
脑海所想盘旋不去,流越表面上看似不以为然,实则内心已经开始风起云涌。
御书房内很快就有了亮光,流越询问了当值的高公公,照出了时间前后的书信,就像是印证了流越的猜测一样,流明前前后后几个月内异常的转折点,正好对得上抵达宫内的,从洛阳始发,由流越亲笔书写的家书。
一旁的灰眉公公看流越一直在翻看书信,想起了什么,提醒流越道:“王爷回京前,有一日皇后娘娘来瞧陛下,陛下同她说起了要封安侧妃正妃一事。娘娘当时的语气,听起来并无不妥,陛下高兴,当晚就留娘娘宿在大兴宫。”
流越冷冷地瞪了高公公一眼,灰眉老人顿时禁言。眼光看向书案处,发现流越放在书信上的手快要将这些信纸揉碎。
御书房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没有人说话,余下皆是安静,只是高公公面部肌肉的抽动,不敢转动的眼睛,可知他此刻的心绪是多么的紧张与压抑。
一番话,说是提醒,不过是让流越笃定了心中所想,仅有的一丝丝怀疑在此刻定型,他连怀疑都没有了,他确定,言卿卿之所以沉不住气,就是因为他。
言卿卿对流越的心思,高公公知,云嬷嬷知,流越懂,流明更懂。但是这几个人中不会有人将此事提在表面上,他们心照不宣地按下不表,将此事隐在心头,看破不说破。
不仅仅是三人本就青梅竹马,又有当年言卿卿于冷宫雪中送炭的情谊在;更重要的,言卿卿是皇后,是流明的妻子;而她喜欢的流越,是流明的亲弟弟。
所以不会有人说起,大家都维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不说,不代表会不在意。所以流明知道当初是言卿卿因一己私心不愿让安少音为流越正妻,所以在流越借着中原一事讨要赏赐时,所以他才会告诉言卿卿。
借机告诉她,流越与她,泾渭分明,中间隔了一个安少音。
而言卿卿的态度,极大地取悦了流明。她似乎真的放下了,还亲手为给流明煮了参汤,流明怎会不高兴。
言卿卿,知道安少音成为正妃无法阻挡,知道安少音怀了流越的孩子后因爱生恨,她报复,开始消磨流明的身体。
仗着流明对她的喜欢,肆意妄为。
不仅如此,还在入主永安宫后不久,就与太医院勾结在一起,以慢毒日渐消耗流明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