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安少音两手分别握住流越的衣襟,眼睛不眨分毫,“我很想你。”
流越恍惚了一瞬,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言卿卿声嘶力竭的那一句喜欢。流越从未喜欢过言卿卿,但是言卿卿这样明目张胆地向他表露心迹,是头一次。
流越,流明,言卿卿,三人之间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心照不宣未必是好事,也许一开始,就应该说清楚。
神智回笼,流越双手握住安少音的肩头,对上她的一双明眸,目不转睛,一字一句地问她:
“少音,你喜欢我吗?”
四目相撞,黑如曜石的眼眸里闪过了光。相拥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透过明亮的烛光将彼此的容颜映在眼帘中。
时间分秒而过,沉默就此展开,殿内落针可闻,就连彼此的呼吸都停在了那一瞬。
流越从未问过安少音这个问题,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头一遭,两个人面对面,流越第一次问了出来,而时间停滞的时刻,就是他在等候这个问题的答案。
安少音微微一怔,流越突如其来的一问令她始料未及,杏眸痴痴地盯着流越的容颜看,像是在回味,像是在求证。很快,她意识到了这句话是真的,福至心灵的刹那,安少音还没来得及回答,从颈项攀附上来的红晕就提前告知了她的答案。
“暮烟说过,心里说出喜欢的那一刻,想到的第一个人,那就是喜欢。如果这就是喜欢,那么……”
安少音用力地咬着唇瓣,粉唇在贝齿的重咬下变得嫣红。安少音两颊酡红,眼中流光闪闪,摇摆不定间,她伸出一指在口中轻咬,感受到疼痛之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她抬起头,对上流越的眼睛,羞涩而又认真地点头。
“嗯,我喜欢你,相公。”
话音一落,余下是交错的呼吸声,灼光的视线逡巡在玉面上不放,安少音来不及等到回应,就在一道灼热的目光中害羞地低下了头。
天知道,她此刻的心脏跳动的有多厉害。短短几个字说话,快要用尽了气力,流越的视线怎么都不挪开半分,安少音被看得面红耳赤,螓首抬也不是,低也不是。
犹豫之间,安少音咬咬牙,吞吞吐吐着:“我,我……”
回应她的,是流越的怀抱,耳畔温热的吐息感觉分明,属于流越的气息包裹住了她。
“少音,我喜欢你。”
眼前是一排燃烧的蜡烛,流越的声音回荡在空中,那么远,又那么近。
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逐渐平息,安少音伸出手,一点点地环住了男子的腰身。
“嗯。”她埋在流越的怀中,轻声的应着。
声音渐散,转瞬而逝,一旁的流越欣慰地笑了。
盘桓脑中的杂绪悉数化作灰烬消失,流越拥着安少音,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是真实的,怀抱她的感觉是真实的,耳边她的声音是真实的,彼此交错的呼吸也是真实的。
良久之后,两人才分开。流越一瞬不瞬地看着安少音,颊畔红晕未消,杏眸明亮清澈,不含一丝的杂质。
只要对上这一双明亮的眼眸,就能安心从容。因为这一双眼睛,不会说谎。
就像她的主人一样,真实。
*
清晨,天刚蒙蒙亮,还没到换班的时候,大兴宫守了一夜的宫人神思倦怠,面露疲惫。偶尔晨风吹过,一两个太监浑身一个激灵惊醒,睁眼一看祥和一片,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只能天再亮些,换班的人过来,好好地回屋休息。
寝殿内的光线不明,明黄的纱幔垂落,将一张龙床遮掩地不露一丝缝隙,内里的视线更是暗了一层,不仔细看了,根本不会发现,龙床上的男子睁开了眼睛。
流明醒了,这是第几次醒来早已忘记,他知道的是,很快自己便会又昏睡过去。
躺在床上的流明动了动身子,挣扎片刻不过是徒劳。他没什么力气,眼睛能看,耳朵能听,但四肢不能动弹,也喊不出任何声音。
即便如此,情况也比第一次醒来时好很多。流明还记得第一次睁眼的时候,不过转瞬,就又昏睡过去。这些天过去了,流明知道,每一次他睁开眼睛,清醒的时间都要比上一次更长。
至少这一次,虽然身不能行,好歹,手指可以灵活地动了。
行动受限,耳清目明的时间亦是短暂,流明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了解在此期间发生了多少事。昏迷不醒的日子里,他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追寻言卿卿的脚步。梦中的言卿卿身着凤服,头戴凤冠,每走一步,冠后的步摇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她婉转动听的笑声,令远在身后的流明倾心不已。
她一直走在前面,偶尔停留,朝他微笑,柔声地喊着他明哥哥,朝他招手。
每到此处,流明便会欣喜地上前,可很快。言卿卿不再等她,稍整衣襟后再度出发,无论流明在后面如何呼唤,梦中的言卿卿都不会停下脚步。
只有她想停下的时候,才会真正地停下来。
但有一次,出了例外。落后的流明朝着言卿卿的背影呼喊,等一等,卿卿,等一等。一句句的呼唤脱出而出,随心所欲向前的言卿卿终于停了下来,等流明跟上她的脚步。
流明大喜过望,撑着体力不支的身体向前,这一次,他终于追上了她,紧紧地握住言卿卿的手,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