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抵达洛阳
顺风顺水走了三五日,运河沿途的风景出了城后开始变得开阔,一览无余。秋季枫叶当头,浓翠的绿一点点褪去,渐变为金灿灿的黄色,漫山遍野,黄绿红三色交织,大雁南飞在天空划过一道直线。秋风吹过,落叶缤纷之时,大片大片如花瓣飘落在树根、泥土,或是悠然广阔的运河之上,美不胜收。
出了京城后规矩少了许多,服侍好两位主子的前提下,这些下人获得了极大的自由,可以自由地在第一层穿梭来回。船上的女眷大都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京城,所见之处什么都是新鲜的,三五结伴倚栏指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交头接耳,嬉笑不断。
这些天早晚的天气清凉,临近晌午,明光当头,十分舒适。而三楼最右的茶厅视野广阔,四面环着碉栏,凭栏望去,秋水与长天凝为一色。
安少音就坐在这里与身边的两个丫头在茶厅外倚栏说说笑笑。
运河水纹轻晃,日光下波光粼粼一片,远处白鸟展翅而飞,折腾累了,落脚在河面的漂浮的树枝上,小憩片刻。
几步之遥的流越平静地凝望水面,有一时的出神。
曾经一如这般乘船而行,不过那时候是从江南折回京城,经过苏州时,春光明媚,绿意盎然。苏杭名动天下,入眼便知一切所言非虚,如至天堂仙境。只是可惜了,有一人从头至尾都未能好生欣赏过沿途的风景,一路晕船到金陵,吐得是昏天暗地。船只因此停停走走,不料人吐得是更加厉害,浑浑噩噩不知天地为何物。以至于队伍到了金陵后,不得不稍作休整,改走陆路。
记忆出窍了片刻,耳畔传来脆如银铃的笑声,将流越的视线从水面上收了回来。他侧过头看去,安少音背靠在碉栏上,不知秋蝉说了什么与她听,笑的合不拢嘴,拿起绣帕遮住太半的笑颜,露出一双弯月般的眉眼,神采飞扬,哪有一星半点晕船的模样。
流越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纸扇在手中把玩着,他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几步外的安少音,忆起过往,轻轻地摇了摇头。
乱想什么呢。流越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着。目光回笼在水面之上,方才的波光换了一处,只留下一片涤荡的水纹。
青辞探出了头,他见流越面色无波,喜怒不辨,一瞬之前还没由来的摇了摇头,忍不住问:“主子有心事?”
流越望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转了身沿着回廊漫步而行。主仆二人的默契悄无声息,青辞识趣地闭了嘴,他知道流越心情没在低落就已足够,默然跟后面。
三楼的视野是最好的,远景漫无边际,所见是山水相成,天水相连。流越边走边想,中原之事解决后,是否该再去一次江南,故地重游?
江南到底是不一样的。
主仆一前一后地走着,正在这时,楼梯间上来一位青衣女子,与青辞一身的青色相得益彰,说不出的般配。
来人正是暮烟,向流越行了一礼后,她一双秋水翦瞳,含情脉脉地对青衣男子说:“青辞,我的耳环掉了。”
青辞看向暮烟,果真女子的右耳空荡荡的,他问:“掉哪里了?”
暮烟敛眸,故作深思地想了会儿才说:“唔,我记得上次见到它是今早下船舱的时候,应该是掉在了那里。”
“那你怎么不进去找找?”
暮烟玉面微羞,低了几分声音扭扭捏捏着:“船舱太黑了,我一个人有点怕……你陪我一起下去好不好?”
青辞很认真地答:“船舱里有蜡烛。”
暮烟:“……”
流越:“……”
女子姣好的容颜划过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眼瞧着暮烟泫然欲泣的模样,流越终于忍不下去了,折扇指着青辞,命令他:“青辞,你陪她下去。”
青辞看了看自己的主子,仿佛在说:这有必要吗?
“有必要!你不下去,我把你踢下去。”流越看穿了青辞的想法,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人家哪里是丢玉佩,摆明了要和你独处的机会。
主子发话,青辞不得不从,挠了挠头随暮烟去了,临走时不明就里的声音在风中渐渐消散:“暮烟你什么时候怕黑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
在大运河上一路行驶小半个月,船只驶入中原地区,最先抵达的是卫县。水患之地中原南部损失较重,北部大多未受其害,是以流越在卫县和新乡两地逗留了不足十日,处置了几位贪污灾银的官员后,继续在水上行了两天,终于在立冬的前一日,标志秋季即将结束的那一天,抵达了永济渠的终点,洛阳。
步入十月,天气由凉转冷,迎来的风刮在脸上是丝丝的冷意,还未至冬日,多披一件外衣倒也能忍受。
十几只船停在码头时,那里业已有人在候着了。前来迎接的是洛阳王,属于皇室的偏支一脉,先前提及到的避暑山庄,正是隶属于这位王爷的名下。
这位洛阳王年过半百,鬓发灰白,长得是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他一身素白的宽袍,笔直地站在一行人的最前方,当最高的那艘大船上走下来一对携手而来的璧人时,这位王爷上前拱手一礼。
“老夫见过王爷,安侧妃安好。这一路舟车劳顿,王爷与侧妃辛苦了。”
洛阳王态度恭敬,目光温和,神态慈善,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叫人见了,只当这是位和蔼和亲的长辈,很快就能熟悉亲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