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残留的苦涩渐渐化为酸楚,赵逸闭了闭眼,勉强道:“可否让我单独在这待一会儿?”
闻玉退了出去,阖上了房门。
这片刻的时间,是独属于赵逸和薛兰音的时间,出了这扇门,世上便只有已故的兰妃,和太子赵逸。
闻玉回到小重山,商丽歌就等在院中,一袭红衣灿若朝霞,比起薛兰音和赵逸的天人永隔,闻玉忽而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他失去了很多,却留下了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
何其幸运。
“公子。”商丽歌快步上前,双眸之中似有星火闪烁,“方才丛云来报,说有欣荣的消息了。”
***
欣荣坠崖之后,公子的人一直未曾放弃搜寻。
然山脚的几个村庄都尽数盘问过了,并未寻到什么消息。公子的人只能继续扩大搜寻范围,这一次是从临近的一个镇子里查到了蛛丝马迹。
欣荣从山坡上滚下,若是能侥幸捡回一条命,也必定受了伤,村子里没有人见到欣荣,公子便命人留意镇里的各个医馆,从来购买药材的人员身上入手。
这一査,倒还真查到了一些。
据药铺的老掌柜回忆,他们铺子里的吕大夫前些日子接了个新的病患,是个年轻的姑娘,身上有多处外伤,但大多已然处理过,并无大碍。比较棘手的,是那位姑娘伤到了脑袋,醒来后便不记得人事了,这病就连大夫也不知道怎么治,只能开些活血化瘀的药,慢慢调养着。
公子和商丽歌亲自去了趟药铺,想见那位吕大夫,掌柜的道:“吕大夫去邻镇出诊去了,这几日怕是赶不回来。吕大夫的医术好,又有仁心,这十里八乡的穷苦人都想请他看诊,时常不在铺子里。”
商丽歌道:“那吕大夫可同掌柜的提过,他诊治过的那位姑娘住在什么地方?掌柜的放心,我们不是歹人,只是家妹失踪多日,我们实在放心不下。”
掌柜的见来的几人皆衣着不凡,领头的男女虽未露面,但瞧着便不是一般人,且温和有礼语中难掩关切,便也信了七八,道:“吕大夫倒是提过一嘴,那位姑娘病症罕见令他印象深刻,他出诊的那日又值雨天,白日里出门,到了傍晚方归,弄得很是狼狈。”
“哦,想起来了。”掌柜的拍案道,“是在对面的小王山,那时我还劝过他呢,这一病人不接也罢,可吕大夫偏说有救无类,硬是上了趟山,好在有惊无险。”
商丽歌蹙眉:“那小王山上有什么不妥么?”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不知,那小王山上住了一帮子土匪,占山为王,时常在附近几个山头流窜作案,官府也不管,临近的几个村子可不敢惹他们呢。”
商丽歌心头一沉,掌柜的想到那姑娘有可能落在了土匪手中,一时也是唏嘘,又道:“姑娘莫要太担心了,令妹虽在小王山,倒也不一定落在了土匪手中,许是哪家猎户将令妹救下了,既是大难不死,定有福报呢。”
商丽歌谢过掌柜的,同公子一道翻身上马,一行人即刻赶往小王山。
“小王山的那群人我也是有所耳闻,他们本事不小,劫掠了不少过路的富商,倒也不曾听闻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商丽歌皱眉:“官府不管吗?”
“厉害便厉害在此处。”闻玉道,“被他们劫掠的富商竟是一个也不曾报官。故而小王山上一直有土匪的传言,可官府睁只眼闭只眼,只作不见。”
“这倒是奇事。”
“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若真是欣荣,那帮人还知道来镇里请大夫,想来也不会对她不利。”
公子的马皆是良驹,小王山离镇子不远,不消片刻,一行人便已上了山。
原本他们几人行装简便,如今知道山上住了伙土匪,公子便命丛云置办了两口箱子,负重而行。
在这山上找土匪窝也是不难,但费时费力,倒不如假作过路的商旅,引那伙人自动现身。
公子所料不错,小王山上到处都布了暗哨,他们这群人一踏入小王山的地界,便有人将消息报到了领头人跟前。
“有几个人?”
“不足十个。”
竹编的藤椅上躺了个小少年,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头上系了条红色抹额,肤色略黑,但牙齿很白,他本是闭目养神,闻言倏尔睁眼,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又带了几分与他年岁不符的锐利暗沉。
“十个人就敢上小王山?”少年笑了一声,“若不是傻子,便是个套。”
“他们带了多少东西?”
“听虎子说东西不多,但看蹄印分量不轻。那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下人的衣料就不是平头百姓能穿得起的,其中还有女眷,但又没坐马车,不像是官宦之后,听那女子口音,像是江南那边来此行走游玩的大户人家。”
若是南边来的,不知小王山的情况,倒也是有可能的。
底下人觑着那少年神色,明明年纪比他大上许多,却恭恭敬敬道:“翎哥,这一趟走是不走?”
燕翎摸了摸下巴,轻笑道:“有点儿意思,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