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你。”明姑言简意赅,“快上车吧。”
马夫拉开车门,商丽歌自步梯而上,一钻入车厢顿觉里头温暖如春。
软锦云枕铺就的车厢内,公子一袭交领右衽的荼白深衣,清贵如通侯,氲氲茶汽熏热了他的眉眼,似融化的霜雪孕养出的温润玉质,皎皎通透。
商丽歌愣住。
他竟亲自来了。
第二十章 病中
明姑跟着上车,迟疑片刻后没进车厢,同车夫一起坐在了车辕。
“姑姑怎不进去?”
明姑笑了笑:“许久未出楼,想好生瞧瞧街景。”
“那姑姑可要坐稳了。”
车夫驾马,马车辚辚往燕尾街驶去。
车厢内,商丽歌愣了愣后才在一旁坐下:“公子怎么亲自来了?”
“殷千千半夜到我那儿叩门,生怕我丢下你不管。”
闻玉倒了杯热茶,修长的指节竟比那素釉的茶壶还要白皙几分。
“殷姐姐是关心则乱。”商丽歌忍不住弯了弯唇,“所以公子便来了?”
“她还请不动我。”
商丽歌微微一怔,见公子把那杯热茶推到她跟前。
这还是头一回见公子给人倒茶,马车几无颠簸,那茶水也是四平八稳。商丽歌伸手抚着杯沿,忽而觉得茶杯温热得有些烫手。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商丽歌的思绪都有些迟钝,若是平常她决计不会问出口,眼下却直愣愣道:“公子担心我?”
闻玉不言,那双剔透如墨玉的眸子望过来,商丽歌分辨不出那里头藏的是何种情绪,然她并没有避开目光,只是认真瞧着,像是非要在那深不见底的瞳仁中瞧出些什么,又或者是早已被那目光沉沉卷入,挣脱不得。
直到马车外传来几声轻叩,听明姑道:“公子,我们到了。”
商丽歌这才回过神,暗暗咬了咬舌尖。落了回湖连脑子都进水了,公子跟前,她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红楼距大理寺并不远,商丽歌离开红楼也不过一夜的功夫,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马车停在红楼的后门,商丽歌从车厢中出来,忽而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竟从车辕上一头栽下。
车厢里蓦然伸出一只手来,提住了她的后领往后一带,商丽歌只觉有一股熟悉的清冷松香钻入鼻尖,随即便彻底沉入黑暗。
肩头有一点些微的重量,鬓间几缕发丝散落,轻轻勾挠着莹润如玉的耳垂,她只露出了半边脸,此时却透着些不正常的熏红。
闻玉瞧着,忽而伸手,二指贴在她额间,灼灼热意传递得迅速,叫人眉间一沉。
“去请大夫。”
闻玉扶在商丽歌腰间,臂弯一抬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迈下步梯,往小重山去。晨风之中,荼白色的衣摆翻飞,若白鹤振翅,凌凌生威。
马夫看得惊住,直到察觉明姑的目光才陡然回神,忙驾车扬鞭去甘草堂,鞭声呼喝竟比来时疾疾许多。
商丽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一时似被困于逼仄黑暗的地底,四周尽是令人作呕的泥土腥气,一时又沉入冰冷的湖面,静谧的窒息让人毛骨悚然。
商丽歌伸手,妄图抓住些什么,然什么都没有,她除了沉入黑暗,一无所有。
闻玉微微蹙眉,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还没退烧?”
“喝的药都吐了出来,如此下去怕是不好。”
“那就灌进去。”
闻玉声色微冷,明姑愣了愣,许久未见他有这般躁郁神色。
“我来。”依誮
闻玉接过药匙,半扶着商丽歌起身,面上虽冷手间动作却并不急躁。药匙抵在那略显干涩的唇瓣,像是浇灌半枯萎的娇色牡丹,一点一点,极尽耐心。
然灌了小半碗,商丽歌眉间紧皱,又想尽数吐出。闻玉先一步环过她的后颈,指腹抵在上下两瓣唇间,微微用力。
闻玉偏头,低声道:“你若吐一口,我便再灌一碗,吐两口便灌两碗。若我不耐烦了,让大夫连甘草都不必加,直接捏了你的鼻子灌进去,到时可莫要怪我不怜香惜玉。”
商丽歌被堵着唇瓣,轻呜了两声,竟当真没有再吐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