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不能算是恶趣味了。这人是得有多闲,才会如此热衷于cosplay戏弄别人?
“你是不是有病啊?”
纵然她有求于他,但实在咽不下被戏耍的这口气。裴明月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怼过去。
“不是很有意思吗?”
李隼也不生气。他摇了摇扇子,微红的眼尾上扬,魅惑得像只狐狸。
“太子不开窍。我帮你推他一把,让他也吃吃醋,有点危机感。你该感谢我才对。”
等等。
“你怎么知道他是太子?”
裴明月瞪大了眼睛,无比震惊地看着他。
除了玄机营,没有人知道萧云霁还活着。他一介游医,又是从何而知的?
李隼摇摇蒲扇,神色有些慵懒:“这世上,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他的说法显然不太靠谱。不过事到如今,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裴明月不欲再同他瞎扯。她清了清嗓子,总算开始切入主题:“有件事,要请李谷主帮忙。”
“救你家太子?”
李隼早猜到她要说什么。他笑了一声,明艳得连熹微春光也黯然失色。
“可以。但还是那句话,你得亲我一口。”
真是不依不饶啊。裴明月眼角狂跳,恨不能将他那张妖孽的脸抓花。
“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强忍住想要动手的冲动,笑得咬牙切齿。
李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裴明月后背开始起鸡皮疙瘩,他才忽然笑了起来。
“不亲我也可以。”
他语气有所松动。裴明月以为他回心转意,目光瞬间便亮了亮。
他却似笑非笑地迎着她的目光,潋滟眼尾微微上扬。美得肆意的脸陡然靠近,高大的身形瞬间将她包裹。
“……我来亲你。”
他的气息带着兰芝的幽香,热热地扫过她的鬓发。裴明月打了个哆嗦,顿觉浑身恶寒,毫不留情地伸手将他推开。力气用了十足十,差点将他推到地上。
李隼早料到她会动手,由着她推自己了个趔趄,仍旧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神经病,登徒子!”
裴明月淬了他一口,气得连连跺脚。
过去她只觉自己脸皮已然足够厚,却没想到如今遇上个李隼,脸皮简直更上一层楼。此刻她算终于知道为什么从前萧云霁那样烦她动手动脚了,就算长得再好看,这般毫无分寸地百般调戏,那也是赤*裸裸的骚扰啊!
被她这样又打又骂,李隼却仍旧笑眯眯的,半点也不生气。
他弯下腰,从旁边的铁锅中捞出一个笋肉锅贴,姿态优雅地放入口中。
“我可以给那个姓萧的解毒。”
李隼慵懒地眯起眼,浓黑长睫将他狭长的眼眸勾勒得格外妩媚。
“至于条件……”
他伸出手,指尖用力捏了一把她气鼓鼓的脸颊:“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竟这么容易就松了口。裴明月随口道了声谢,皱着眉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却隐约觉得脸上有些发腻。
她抬手摸了摸,指尖油亮亮闪着光。皱着眉抬头一瞧,发现李隼正掐着方才捏着她的两根手指,动作矫健地从锅里捞油光锃亮的锅贴。
恶心自胸口阵阵往上泛滥。她抬起衣袖,用力地蹭掉了脸上的油渍,终于再也忍不住怒火。
“欺人太甚——”
裴明月咬牙切齿,随手抄过一把铲子就要招呼他。李隼大声笑了起来,闪身便躲进了木屋,得意洋洋地把头从窗户里探出来。
“一个时辰内,把你的情郎带到这儿来。过期不候!”
说罢,窗户便啪的一声被关上。独留裴明月一人哭笑不得。
神经病,真是个神经病啊!
*
既已松了口。裴明月同萧云霁快马加鞭,总算是在一个时辰内回到了药王谷。
李隼也算信守承诺。二话没说,就替萧云霁把上了脉。
“怎么样?”
他俩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屋内气氛安静得可怕,裴明月心里头愈发没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脉把得差不多了。李隼神色自若地将手收回,将袖子放了下来。
“毒已入骨,几乎无药可救。”
他说得淡然。裴明月只觉晴天霹雳,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不过,既然是几乎,说明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见她眼见着要哭,李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话锋突然一转。
“毒虽入骨,到底是顺着经脉游走。只要经脉逆行,将剧毒逼回原发伤处,再将伤口割开,将腐肉与附着在骨头上的毒刮去,便可治愈了。”
经脉逆行,刮骨疗毒?
裴明月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抓住了萧云霁的手。萧云霁神色淡然,轻轻回握了一下。
“只有这样,才能治愈吗?”
光是想一想,裴明月就怕到声音发颤。
像是觉得她问得愚蠢。李隼扬眉冷笑一声,道:“即便如此,也只有三成的把握能解毒。经脉逆行极易走火入魔,逆行中要忍受上千只蚂蚁在身体中啃咬的痛苦,若有哪怕半刻控制不住,便会前功尽弃,暴毙而亡。”
他耸了耸肩,一脸的事不关己:“就算我医术再高超,在刮骨去肉之前,也最多给他开点缓解剧毒扩散的药。经脉逆行,只能靠他自己。”
裴明月只觉牙根发紧,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萧云霁身子虚弱至此,怎能承受住经脉逆行的折磨?
察觉到她的恐慌。萧云霁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抬眸看向李隼,淡声道。
“经脉逆行的周期,需要几日?”
李隼掐指一算,漫不经心地道:“约摸五日罢。最好今日就开始,算足时辰,若你能撑过去,我便立刻为你解毒。”
“好,我知道了。”
萧云霁毫不犹豫地答应。裴明月有些惶然地看向他,他却神色平静地冲她微微一笑。
“无妨。”
这是唯一的方法。裴明月心里也清楚,便强压下汹涌的不安。她用力点了点头,转眼看向李隼:“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你?”
李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笑非笑地撇了她一眼。
“把饭做好就成了。顺便说一句,我喜欢吃辣。”
眼下他是要救萧云霁的关键人物,裴明月是万万不能再同他顶嘴的。便很顺从地应了他的要求,低眉顺眼道。
“多谢李谷主。”
李隼淡淡应了一声,也没再同她多话,起身便走了出去。
心里头的不安愈来愈强烈。她转身看向萧云霁,皱着眉刚要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别想太多。”
萧云霁神色淡然。脸色虽仍旧苍白,却莫名让人安心。
“这五日,我会在屋中逆行经脉。你自己要多保重,不要总是冒冒失失的。”
裴明月咬咬下唇,担忧道:“可是……”
“我说过不会死,就一定不会。”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清沉平定,望着她的眼睛含着零星笑意。虽并未多说其他,却瞬间抚平她内心所有的忧虑。
既然如此,她便不能再耽搁他的时间。她将手从他掌心抽离,起身走到门外。
纵然心中明白千万种道理。但合上门的瞬间,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抬手擦了擦,用力深呼吸两下。方要若无其事地走下木屋,转过头却撞在了李隼温热的掌心里。
“哭鼻子了?”
李隼仍旧似笑非笑的样子。
裴明月皱起眉,用力甩开他的手。她抽了抽鼻子,闷声道:“不关你的事。”
一腔温情被她无情拒绝,他倒很是平常心。李隼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到山涧前,盯着她掬水洗脸,就连她擤鼻涕也不挪开半寸。
裴明月终于受不了,皱眉道:“你还要看多久?”
“我看的可不是你。”
心思仿佛被戳破。李隼却并不觉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可怜巴巴地看向裴明月。
“……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团团圆圆,小可爱们和小可爱的家人们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爱你们哦~
第55章 前夜
眼下还有求于他。
裴明月定定神,挤出个很勉强的笑容,道。
“您想吃什么?”
李隼怔了怔,有些不快地撇了撇嘴:“吃辣的,我方才明明刚说过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裴明月满脑子都是萧云霁的伤势,根本没注意他叨叨自己的个人喜好。
“……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见裴明月还站在山涧旁发怔,李隼缓步走过去,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好歹我也算半个人物,你就这么对我爱答不理?”
裴明月皱着眉往旁边一闪。竟看也不看他,二话不说就往木屋跟前的锅灶跑。
李隼毫不意外地笑了笑,调转脚步便跟了上去。
她跑得并不算快,轻轻松松便能被他超过。他却刻意放慢了步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已是日暮。夕阳余晖洒金般落在她鸟雀般轻盈的身体,发尾随着脚步晃动着,像春水畔撩拨涟漪的柔嫩柳枝。
她像只春归的燕子,姿态翩纤,却并不解他的风情。她头也不回,一路冲到方才搭好的锅炉,左右开弓挽起袖子,准备要开始做饭。
“要做什么?”
李隼悄没声从身边冒出头,探着身子瞧她。他挨得极近,兰芝的香气再次袭来,脸几乎要贴到她的鬓发。
这人当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裴明月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开:“去去去,别打扰我干活儿。”
“我怎么会打扰你干活儿?”
李隼有样学样,也跟着她挽起袖子:“你有什么菜要洗,我可以帮你啊。”
现成的帮手,不用白不用。这次裴明月倒没犹豫,抓了一把芽菜给他:“不洗完别过来。”
虽说派给他的是活儿,但李隼倒是挺受用。修长的手指捏着芽菜,很爽快地挽起袖子洗了起来。
耳边终于没了他喋喋不休的聒噪。裴明月松了口气,拿出提前备好的红袍花椒和红干椒,锅中开小火慢慢焙干。
既然李隼说要吃辣,那便给他做个巴蜀担担面,辣他个通体舒畅。
花椒已然烘干,取出将其擀成花椒粉。裴明月又切了块五花肉,切丁粗剁了剁,但没有剁太碎,保留了肉粒粒分明的颗粒感。
辅料备好后。她用小火热锅,放油爆香葱姜末,又将五花肉丁放入炒至水汽散去,趁肉香四溢之时放入红干椒碎,再加些红酱油调色提味。
“喏,你要的菜。”
李隼的芽菜送来得很及时。裴明月眼疾手快
地将芽菜切丁,放入锅中炒香,肉臊子算是做好了。
“好香啊。”
李隼在旁边不住地咂舌。
“这才到哪儿?”
裴明月不屑地切了一声。手腕一抬,放入红酱油,麻油,又用白糖和盐调味,放了很多很多辣椒面,将汤底调好。又另起一手煮面,水开后加入加少许盐和油,中间打两次冷水,会让面更劲道些。
眼见着面熟。裴明月眼疾手快地捞出,折叠两次码入碗底,手指翻飞,在面上依次码上肉臊、花生碎、白芝麻、葱花。浇上些面汤和满满的红油。搅开拌匀的瞬间,呛辣鲜香的味道瞬间弥散,实在是令人垂涎。
“你不是爱吃辣?”
裴明月把面啪一声墩在李隼面前。面上裹着厚厚的红油,瞧着便舌头发麻。
“阿月做的饭,可真是深得我心啊。”
李隼喜笑颜开,抄起筷子便往嘴里送。入口的瞬间,眉眼便惊艳地扬了起来。
他吃得轻松,像是并未被辣到。裴明月报复不成,便全当他是个奇葩,另端了一碗清淡的阳春面,径直走向了萧云霁所住的房间。
“殿下?”
她轻轻敲了敲门,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
萧云霁一个人在里头待了一天,说不担心是假的。
听见他在里头应了一声,裴明月才算松了口气。她将阳春面放在窗台上,低声道:“殿下,您好好吃饭。我就不进去打扰您了。”
“等等。”
萧云霁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她止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
里头没有燃灯,她什么也看不真切。只影影绰绰地瞧见他清瘦的白影,脚步缓缓地走到窗前。
“还好么?”
萧云霁淡声开口,嗓音有些嘶哑。
“嗯,都好。”
裴明月盯着他投射在窗棂上的影子,鼻子有些酸酸的。
“您呢?也还好么?”
窗棂上的影子点了点头。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漫过暗影,伸出窗棂。她会意,连忙将手放在他刀痕交错的冰凉掌心。
他又瘦了。手指骨节突出,缠绕着青蓝的血筋,像是陈年的旧纸,脆弱到仿佛轻轻一捻,便会化作飞灰。
“我想见您。”
裴明月轻轻扣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再等等。”
仿佛听出了她的难过。萧云霁语气变得柔和了些,轻轻叹道:“我现在的样子,有些难看。”
“殿下怎么会难看?”
裴明月用力摇了摇头:“您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看的。等您好了,天下便更是没有比得上您的男子了。”
“是么?”
他低声笑了笑,嗓音仍旧有些嘶哑:“我很荣幸,能得你如此盛誉。”
冰凉的手指渐渐收紧,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我也……很想见你。”
隔着窗棂,萧云霁轻声开口。像是微风拂过她的耳畔,抚慰她忐忑不安的心湖。
即便他并无异样。裴明月还是听出了他话里隐隐压抑着的咳意,她叹了口气,将手缓缓从他掌心抽离。
“殿下,我不再打扰您了。”
裴明月抿抿唇,努力挤出微笑,即便他根本看不到。
“要好好吃饭,我会一直等着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