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目光沉了沉，又道：“今天白日里的事情究竟是何缘故，四哥心里有数。”
“四哥若真为阿瑶考虑便合该离她远点。”
听言四阿哥眉头微拧，眼底透着凝重，“……今日之事我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四阿哥离开后，八阿哥冲着七喜摆了摆手，屋中一时沉静得骇人，双耳能清楚听见窗外夜风掠过树枝叶梢簌簌不止，也能清楚听见七喜敛声退出时轻掩门框的“吱吖”声，一场闹剧落幕，眼下已是月没参横时分，屋中烛光也渐近熹微，不时轻颤抖动，仿若娇弱女子柔软不堪一握的腰肢。
“八阿哥，你……什么时候知道是四阿哥的？”此时云瑶已从床上坐起，却微垂着眸子。
“阿瑶你不该瞒我你与四哥的事情。”
八阿哥不可轻闻的叹息声划过耳畔，云瑶抬眼，“八阿哥你不是相信我的吗？”
“我相信你阿瑶。”此前八阿哥便是怕云瑶会这样想，不是怕云瑶误会他，而是怕云瑶气怒伤身，八阿哥注视着云瑶略微蹙起的眉眼，极度耐心的说着：“这段日子相处下来阿瑶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若不信你，早遣人查明了，又怎会等到今日？”
听言云瑶眉头拧得更紧，“那你今日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事实上八阿哥今日设局是他不想让云瑶再无端受到四福晋迫害，八阿哥再清楚不过，四阿哥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特别是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她的阿玛是内大臣费扬古，不仅如今手握兵权，背景家世更是显赫，绝然不是云瑶能惹得起的。
八阿哥凝重目光在云瑶眉眼间徘徊片刻：“白日里你也见识了四福晋的手段……”
“……你认为你能斗得过她吗？”八阿哥语重心长地说着。
云瑶不由的轻抿住泛白唇角，原来八阿哥这么做是为她安危着想……
但在洞悉动机后不知为何云瑶心底竟渐生出一抹浓厚的失落之感。
……可她本该高兴的不是吗？
“只是这个原因吗？”
听言，八阿哥眉眼起波澜，他对上云瑶投来的带着淡淡失落的清澈目光。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他固然在乎云瑶安危，但他更是打心眼里介怀四阿哥时常晃悠在云瑶眼前。
“八阿哥……”
“你对我好，在乎我的安危可是因为……我的命格？”
此刻八阿哥目光已变得深沉若幽潭。
“……阿瑶……”
只听八阿哥这犹豫语气云瑶便知他必定又打算回避，忙伸手拉住他衣袖，“可是因为我的命格？”云瑶视线紧紧勾着八阿哥此刻迷离若含烟云的双眸，强迫他同自己对视。
云瑶的视线仿若一张天罗地网将八阿哥完全包裹其中，他根本无路可逃。
“不是……”八阿哥如实回答。
听言云瑶视线却仍没有丝毫的放松，“那是因为什么？”
“……”沉默中八阿哥沉思目光悄然落在云瑶清澈潋滟却又分外倔强执拗的眉眼间。
因为情不自禁……从来都是如此。
其实打从八阿哥初次见到云瑶时便已对她心生好感，虽然彼时云瑶还在海东青的身体里，但她那份灵气和通透却没被掩盖，全部从海东青的眸子里透了出来，映入八阿哥的眼，后来云瑶突如其来的变身，诧异之余八阿哥更多的是惊喜，在看到云瑶的那一刻八阿哥便知道云瑶是他穷尽一生要去守护的人。
他对她好，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命格。
可是这话八阿哥却不能宣之于口，因为如今他根本不确定自己还是否能够带给云瑶幸福，此前康熙晋封他为和硕荣亲王，意思再明显不过，九、十、十四更是大力为他在朝臣间行推举之事，眼下他炙手可热，万一他当真避之不及被立为储君，那他要面对的将是时时刻刻的危机四伏，他绝不能让云瑶也卷入这危险的旋涡中——昔日太子何等风光，谁又能想到最后他会被废黜囚禁在咸安宫，彼时众臣弹劾太子暴戾，但他认识的太子爷却是再得体不过的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争嫡这件事情上前朝后宫向来是暗流涌动。
“七喜总对我说八阿哥心里有我……”
听言八阿哥目光微动，眉头蹙了蹙，“七喜她实在太多嘴了。”虽是低语，但也被云瑶听入了耳中。
“八阿哥……这是承认了？”云瑶狡黠一笑，灵动不已。
“我……”就在八阿哥一时语塞时云瑶胳膊轻轻环过他腰际，掌间能明显感觉到八阿哥紧实腰身倏忽一收，云瑶仰起小脸笑盈盈的注视着他，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眸中眼波闪动一如天上繁星。
“八阿哥，此前我没有把事情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八阿哥因为我和四阿哥结下梁子。”
“四阿哥这人……”说着云瑶不觉拧眉，眉心处渐渐浮现一团凝重。
“四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阿瑶，日后你莫要再同四哥再多做纠缠，我担心你会……”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可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八阿哥眼前便忽出现云瑶凑得极近的娇俏脸颊，眼角眉梢含着春风般的笑容，昏黄烛光将云瑶此刻眉眼映得格外柔和，动人至极。
云瑶双眉舒展，晶亮的目光闪了闪：“我知道了。”
八阿哥一时愣住忘了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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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云瑶执拗了
就在这时，毫无防备的，点滴凉意轻落在八阿哥唇角，淡淡药香同时袭上鼻尖，云瑶柔软而微凉的唇瓣此刻正沿着八阿哥唇边不停的摩挲着，轻啄着，舔舐着……虽吻得不乏稚嫩，不乏笨拙，但却也十分卖力而用心。毕竟这是云瑶第一次亲吻男子，两边脸颊早已飞上了整片红霞。
“……阿瑶……我们不能这样。”八阿哥正是年少血气方刚时，云瑶这样实在让他难受极了。
“我若这个时候跟你……跟你做这些。”
“日后你会后悔的。”他微微垂下眸子，说话声音轻若鸿毛，隐隐透着忍耐。
“今日实在太晚了，你还是早些休息。” 说着八阿哥扶住云瑶肩头轻轻将她推向远处。
就在八阿哥转身要走时云瑶紧紧抓住他胳膊，“你怎么知道？”
“八阿哥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
“……”八阿哥轻轻抽出胳膊，对上云瑶此刻执拗得要命的眸子。
“阿瑶你可晓得女子失了清白，日后夫家是会嫌弃的。”
？？？夫家？？？！！！听言云瑶心里“咯噔”一声：“什么夫家？”
“阿瑶日后总是要嫁人的。”
“无论是官宦世家还是王公贵族娶妻无不看重女子德行。”
其实八阿哥已然考虑好了，若是这次他当真躲不过去，成为了众矢之的，那么他便会帮云瑶寻个好归宿，让她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
其余的他来周全，他来面对。
……
“宫里当真是这么传话的？”
“从乾清宫那边传出来的，应该不会有误。”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
碧波阁中云瑶正坐在梳妆台前整理着仪容，耳边却隐约听得窗棂外丫鬟跟小厮的窸窣对话声，抬眼只见水色窗纱上映着丫鬟清瘦身姿，“七喜你在外头和谁说话呢？”
“哦没什么姑娘，奴婢就是交代厨房婆子准备午膳的事儿。”
丫鬟虽尽力掩饰但还是被云瑶听出了慌张，“七喜你进来。”
待得丫鬟应声从外头步入后，云瑶轻轻将鸟兽乌木梳放在面前台子上。
“七喜你不要瞒我。”
“可是八阿哥出了什么事情？”云瑶说着扭头看住丫鬟，眼角眉梢都透着严肃。
“姑娘说什么呢？”丫鬟笑容僵硬，视线刚对上云瑶便赶忙垂下眸子。
“爷去早朝能出什么事情？”
听言云瑶目光沉了沉：“眼下已过巳时，平日里八阿哥早该回来了。”
丫鬟见再瞒不过去了便只得将实情托出，原来今日朝上众臣在议奏准噶尔部祸乱西藏时康熙竟命八阿哥统率三军前去平定，本来众臣力劝康熙收回成命，但谁都没想到八阿哥自己却欣然领了命。眼下西藏战况激烈，局势又动荡不安，虽然八阿哥文武双全但终究没有实战经验，面对久经沙场的准噶尔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实在胜算不高，思及此，云瑶眉心不禁隐隐浮现出浓重的忧虑。
“姑娘你说爷这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去蹚这浑水？”
“又不是避不过去。”
“现在西藏多危险啊爷这一去唉……”
丫鬟不明所以沉叹一声，但云瑶心里却似明镜一般，八阿哥这是存心在躲着她。
昨晚八阿哥的话说得云瑶始料不及，她从没想过八阿哥心里竟会存着要嫁她的打算。
一时她怒急攻心失了原有的理智。
“八阿哥这算什么？”云瑶震惊眸子紧紧盯着八阿哥。
“当我是玩物吗？”
“喜欢的时候留在身边，玩够了便弃如敝履。”
“早知是这样，我当初就该离八阿哥远远的。”
说完云瑶下床要走却被八阿哥紧紧拽住胳膊。
“你干什么？放手！”云瑶扭头瞪住八阿哥，眼角眉梢尽是愠怒。
“阿瑶你不必走。”八阿哥敛下眼睑，启唇淡淡道，“我走。”
“好！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云瑶对八阿哥放下狠话。
但就在八阿哥转身离开时，云瑶分明看见他眼底隐隐透出的一抹委曲求全。
后来整晚云瑶目未交睫，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色大亮，理智恢复后仔细回想往日种种，这才惊动发觉自己昨晚错得有多离谱，八阿哥对她绝非是虚情假意，恐怕八阿哥这么做是有难言之隐。
思及此，云瑶蹙紧了眉头，心里十分后悔自己在没把事情搞清楚之前便对八阿哥说了那样的重话。原本更早些时候云瑶想去暖阁找八阿哥把话说清楚，但她刚拉开屋门便看见八阿哥已穿戴整齐出了院子，彼时云瑶觉着这话她还会有很多机会可以说开，并不急在这一时，于是便没有追上去。
后来她回到屋子里又补了个回笼觉，只等八阿哥下朝。
“小嫂子小嫂子！你快劝劝八哥！”
“八哥要去西藏平定呢！”
十阿哥宏亮的声音将云瑶思绪拉回到眼前，话音未落，十阿哥已从门外一阵风似的来到云瑶面前，眼角眉梢的忧虑宛如沉沉雾霭，与他身上比天边丹霞还要更绮丽三分的紫红色锦袍形成鲜明对比。跟在十阿哥身后进来的是九阿哥、十四阿哥还有八阿哥，除了八阿哥之外每个人眉头都不觉蹙起如起伏山峦，眼底透出无尽的忧愁。
“皇阿玛也真是的，现在让八哥去西藏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好？”十四阿哥说着摇了摇头，眉头蹙得更紧。
“也许皇阿玛是有所考量。”九阿哥揣度目光投向八阿哥。
“八哥此次若能一举击退准噶尔，日后皇阿玛立八哥为嫡岂非更名正言顺？”
“今日朝上八哥并未推辞，必是已想到了这点。”
八阿哥对九阿哥的话未置可否，他清润目光只小心翼翼扫过云瑶。
“九弟，我走后你定要让萨满祭司将阿瑶变回海东青。”
“若皇阿玛问起阿瑶行踪，你们便说是我把她带走了。”
“八哥这是为何啊？”十阿哥看住八阿哥，眼中疑惑目光闪了闪。
康熙让八阿哥领兵去西藏平定其实是想支走八阿哥好对付云瑶，康熙眼里向来容不得一粒沙子，更何况云瑶还是勾陈得位命格，眼下云瑶只有变成海东青才能躲避这次灾祸，毕竟康熙尚且并不晓得云瑶便是海东青，在康熙眼里海东青是灵物，他绝不可能伤害分毫。
“皇阿玛已然知道阿瑶是勾陈得位命格。”
“我担心我不在皇阿玛会对她不利。”
“还是八哥想的周全。”听言九阿哥本深长的目光不觉更沉了几分。
“之后我会照八哥意思去做的。”
“八哥尽管放心，我们兄弟定会保护好小嫂子等八哥凯旋！”
听言云瑶目光紧锁在八阿哥面上，他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但他自己呢？
“西藏苦寒，战场上刀剑无眼，八阿哥真的要去吗？”
八阿哥对上云瑶充满忧虑的眸子，眼底仿佛有浓重的雾霭弥漫。
她这是在为他担心吗？但分明她昨晚才说过永远不想见到他的……
“是啊八哥，不然你还是不要去了，入宫跟皇阿玛推辞了吧！”
“十弟，如今皇阿玛圣旨已下，如何能够收回成命？”
“那么能不能让十四阿哥同去呢？”云瑶脑中忽想到在她原本空间里这场战争是由十四阿哥领兵出征的，十四阿哥也是凭着这场战争在大清名声大躁。
？？？！！！“小嫂子你疯啦！”十阿哥眸子瞪得铜铃一般看住云瑶。
“你方才也说了西藏苦寒，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这不是把十四弟往火坑里推吗？”
“……”对此，云瑶迟迟不作声。
“我想知道为什么？”片刻后，十四阿哥凝眸望住云瑶开口。
云瑶听言对上十四阿哥沉眸，如实回答：“在我所熟知的历史上这场战争是十四阿哥领兵出征战胜的准噶尔。”
听言，众人一时都明白了云瑶的意思，但同时也生出了新的忧虑——
“但这里并非是你所熟知的历史，事情已大有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