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盈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对面包厢窗户大开着,里面好像也是一群人小聚,不过人倒是没那么乱,隐约还有郎朗读书声传出来,夹杂着一些笑声和丝竹声。
季盈收回目光,蒋思敏小丫头却拉着她面带好奇,“你姐是不是准备嫁给谢舒石?我在学堂里经常看到他们俩幽会。”
“我姐斗鸡,你姐斗诗,我姐等下斗酒,你姐估计斗男人。唉,人比人气死人。”
季盈怒目而视,“蒋思敏,你再胡说我可要恼了。”这丫头不过十一二岁却牙尖嘴利的,说话不过脑子。
季盈脸色沉下来,“别口无遮拦。”
蒋思敏吐吐舌头,“对不住啦,我看你姐每次见你都阴阳怪气的,以为你不喜欢她,我以后不说就是了。”蒋思敏认错很快,又拉着季盈的手摇晃,“我和你说啊,你姐唐月茹很坏的。你刚回来不知道,以前我姐和她同是一个夫子教,她做了错事还想让我姐背黑锅,被我姐当即揍了一顿,从那以后她就绕着我姐走。她还会哭,你知道高级班的那个李树桐吗?就是被她逼走的。她诬赖人家偷了她的诗作,其实那诗作是李树桐自己写的,被她提前抄袭交给夫子了。冉汀和她一比,冉汀比她可爱一百倍。”
季盈:……
这丫头喋喋不休地和她说起唐月茹在学堂的事迹,季盈不得不打断她,“疏不间亲。这话以后别再我面前说了。”唐月茹在外可是唐府姑娘,她能和别人一起说自家姐妹坏话?她又不是傻的,蒋思敏口无遮拦的捣鼓这些也不知道想干嘛。
两人又吹了会儿风,便回到了包厢,唐业成正抱着那只瘦弱的斗鸡哈哈大笑。而一人大声念着一首诗:“……长翘惊风起,劲翮正敷张。轻举奋勾喙,电击复还翔。”他读完对着宴方元竖起大拇指,“岳伦兄这首诗做得好!”
穿花衣的站在了台子上,“现在我宣布今晚的常胜将军是唐兄的鹰鹯花冠。斗鸡和诗最为相配。”
唐业成的面前摆满了赢回来的银两,季盈下的注全部输光了。没想到她哥还真的靠着一只病恹恹的斗鸡笑到了最后,接下来唐业成意气奋发,开始玩踩戏投壶猜谜行酒令。季盈这才有了兴趣,踩戏就是古代版的谁是卧底,只不过他们玩法简单一点,用诗词来描述谜底。
很可惜,季盈第一轮就被淘汰。她令尊的,谁会用“倦鸟归深林,清泉入壶中”来形容夜壶啊!
她懊恼极了——耳边传来一声闷笑,季盈抬眸,是宴方元。
这谜底就是宴方元这人设的。什么恶趣味啊!
宴方元见她目光看过来,眼神一动,立刻神色严肃起来,没事人似的扭过头去参与游戏。
几场游戏下来,季盈一脸菜色,决心以后要好好学习。不学无术真的连游戏都玩不好。日头西山,雀楼挂满了灯,季盈走到唐业成身边,“大哥,改回府了。”
唐业成醉醺醺的,被她一喊,竟然站起来直奔冉汀而去。接着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揶揄起哄起来,冉汀也喝了点酒,灯光下似乎少了一丝冷淡,多了一些温婉,但她身边的蒋思琪推开唐业成,“滚滚滚……想什么呢?”拉着冉汀,又拽着蒋思敏踹门离开。
“你的斗鸡……”有人喊她。
“杀了吃了!”
唐业成抱着斗鸡被宴方元和小厮们架着出了雀楼。宴方元帮着叫了马车,他还是一身青衣衫,但在灯火下那衣衫染上了暖黄色,带着温润的光,季盈见她流利地安排好一切,心里寻思道这人的确不是读死书的人,做事有条理有分寸,马车内竟然还放置上了木桶和一盆清水,估计是防止唐业成颠簸呕吐。
唐业成被扶着上了马车,季盈也上去,对他道:“宴秀才你也上来,送你一程。”
宴方元笑着,“我不与你们同路。”
这时唐业成踉跄起身,半个身子出了马车,在怀里掏啊掏把一堆银子和银票塞到宴方元手里,大着舌头道:“我们说好了,我赢面子,你赢钱,别和我客气,润笔费。”
季盈没想到唐业成明火执仗的送钱,想起唐夫人对宴方元自尊心极强的评价,觑着他的脸色。宴方元轻微地笑了下,很短暂,他接过了唐业成的钱,然后拿了一张银票,其余的又放到了马车上,接着对车夫道:“走吧。”
马车哒哒的离开,季盈探出头见宴方元站了一会儿,然后朝着反方向快步离开。她叹口气,觉得这人有些捉摸不透。
然后遇到了更加琢磨不透的唐月茹——这人在谢舒石的马车上和他们的马车相撞了,撞到之后唐月茹二话不说地跟谢舒石告辞,挤上了他们的马车,然后一路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季盈。
季盈实在是心累。忍了许久,但那目光真的很炙热,她闭着眼睛都觉得烧的慌。
“三姐,你这样盯着我,我害怕。”
“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三姐这话说的,倒像是对我意见很大。我哪里惹到三姐您了,您说出来我一定改正。”
唐月茹轻轻笑了,瞥了一眼睡意沉沉醉了的唐业成,“你可是我的好妹妹,我托了你的福才能待在府里,我哪敢对你有意见。”
这不阴不阳的话,季盈皱眉头,也不去惯着她,“你知道就好。”她璀然一笑:“托了我的福气,就别做对不起我的事,不然有人会看不下去的哦。”
唐月茹眼睛里蓄起了怒气,但很快就忍了下去,没事,现在和她起冲突撕破脸对她无益。
她有预知梦境,有的是法子让一世的季盈付出代价来。
马车很快到了唐府,唐月茹率先下了车,很快离开,季盈让人扶着唐业成下车后,发现车厢内唐月茹刚才坐的位置有东西落下了。她拾起来见是荷包和一枚秀帕,荷包还挺香的,秀帕里还包着一张纸,她也不拆开,当即表示没看见,又扔回原处,跳下了车。
路上不明物品不要捡回家。万一,唐月茹给她下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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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利爪探玉除,瞋目含火光。
长翘惊风起,劲翮正敷张。
轻举奋勾喙,电击复还翔。——《斗鸡诗》
倦鸟归深林,清泉入壶中——百度
第13章
唐月茹回去之后发现荷包丢了,大惊失色,细想之下怀疑落在马车里,便派人去找。
然而那马车并不是唐府马车,只好去询问季盈。
季盈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说着马车是随便从街市上雇来的,如果要去问应该去雀楼外面搭车的问。
她还问唐月茹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样着急。
唐月茹观察她,见她真的一脸懵逼模样,转身走了。
别的无什么要紧的,只是荷包里有她写给谢舒石的闺怨诗歌,上面还有她的署名。这种东西流落在外总会有人牵凿附会以讹传讹的弄出一些谣传来。
平白损害她的名声。
唐月茹找了两天也找到了那个马车,并没有找回荷包,她又疑心被季盈拿着了,无奈又试探了一次并没有找到。便放在了心里。
想着吩咐了抱琴让她看着季盈一些,她在季盈院里放了人,如果有机会让她也找找,找不到就等从侯夫人那回来在做打算。
六月初,定国候府的马车来了。
唐月茹和唐欣茹姐妹俩上了马车,季盈和唐夫人在门口给他们送行。唐月茹面色还算平静,而唐欣茹拉着季盈的手:“盈儿,要是你也能跟着去就好了。只是我也是沾了三妹的光,不能为你求情。要不我留下陪你。”
那好啊。季盈都想出口,但还是笑着道:“不去也没什么,姐姐们你们好好玩,我在家等你们。”
她们一走,季盈就加紧在唐夫人面前刷存在感,务必让夫人觉得她是一个无比懂事贴心乖巧上进的女儿,而且还让厨房做出各种点心去孝敬唐夫人,各种吹彩虹屁献殷勤。
没了两位姐姐在旁边的阴阳怪气含纱弄影搬弄是非使绊子,季盈做起来那是得心应手。而且这几天她睡得也香甜,也渐渐摸准了唐夫人的脾气。
唐夫人现阶段对她的愧疚大过疼爱,所以一般都顺着她,就算有些不满意也不会去说她,对她补偿多,但是这样一多她就会厌烦,而且唐夫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强硬的人有主见的人,相反她耳根子很软,容易偏听偏信,她是那种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的人。
唐夫人对张嬷嬷感慨,自己这个女儿要是早点找回来就好了,而且赏赐给季盈许多东西。
季盈要得到的就是她的疼爱,着很不容易,她并没有十几年的感情基础,想在短时间内超越唐欣茹唐月茹姐妹俩,那是痴心妄想。她只是想在唐夫人心底占个位子,有什么好事别忘了她就行。不然这后宅里衣食住行都摆不开。
现在她院子里还有几位姐姐的眼线呢,想想就烦。
季盈决定趁着这段时间把她们弄走。她得找个好借口解雇这些人拿。
这天季盈跟着礼仪嬷嬷学完课程后,回到自己小院里发现竹青气得铁青。
“哟,这是怎么了?”季盈绕着竹青走两圈,笑着问:“谁惹着我们竹青了?”
竹青气呼呼地,“小姐,这群丫鬟趁着我出去,竟然擅自到了你闺房乱翻东西,被奴婢带了个正着。”
季盈眼睛一亮,咳嗽两声,朝着跪在地上求饶的两个丫鬟看去,“竹青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冤枉啊。小姐明鉴,奴婢进来打扫,竹青见了却不分青红皂白就扯着奴婢说奴婢偷东西。”
另一个也含着冤枉,口齿伶俐道:“夫人派我们来伺候小姐,奴婢们哪敢有别的心思,今早的确是打扫啊。小姐。”
季盈好整以暇地坐下让人倒了杯茶,听着这三方证词,觉得各自都没毛病竹青说她们乱翻东西,但是并没有少任务物品,另一方咬定自己是打扫也有证据。
季盈面色平静,黑黑的瞳孔里有着散漫之色,她冲笑嘻嘻地问:“你们说只是打扫,那都扫了哪里?我的梳妆台可打扫了?”
两个人点头。
“确定?”
“奴婢们确定。”
季盈冷喝一声:“那我的翡翠白玉簪子怎么不见了?你们谁拿了?!”
两个奴婢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喊冤,季盈却让竹青叫了张嬷嬷来,说她院里的丫鬟不规矩,请她来帮忙断案。
张嬷嬷来后这两个丫鬟还是宣称没有拿簪子,但竹青冷笑着说小姐的簪子就放在梳妆台上,她们说打扫了却没有看见,这说不过去吧。
两个奴婢改口说她们没有打扫梳妆台。
“奴婢们记错了。”
季盈也不问了,把她们俩交给张嬷嬷,张嬷嬷很快审问出真实情况,得知她们俩是唐月茹派过来的,报告给了唐夫人。唐夫人又怒又气,对唐月茹有了失望之感。这个女儿说是要补偿季盈,却在季盈院子里安插探子。
她叹息道:“果真有了异心。”
张嬷嬷劝道:“三小姐一时想左了,待她回来夫人慢慢教便是。”她欲言又止:“只是拿小丫头说三小姐只是要找荷包,不知道是什么荷包?”
“把那两个丫鬟发卖了,再买一批小丫鬟来,让季盈自己挑,还有她院子里其他有二心的人一律撵出去。”
张嬷嬷很快又重新弄来一批小丫鬟让季盈挑选,季盈花了两天时间整理了自己的院子,把二姐给的人也给推出去了,还挖出来一个姨娘的,后来她院子里总算都平静下来。
竹青给季盈竖大拇指:“小姐运筹帷幄,厉害。”
“小丫头学了一个成语就乱用。”她点点竹青的脑袋,“少给我灌迷魂汤,现在上街玩去,走。”
学堂夫子沐休两日,季盈昨天在唐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今早能出去闲逛一个时辰,她就迫不及待地去防风。
考察一下风土人情。当然出门安全是最重要的,她带了竹青又带了个小厮光明正大带出门了。
在丝绸店遇到了熟人。当时季盈正在询问几种布料那一类可以让彩色的线更明亮点,掌柜的在跟她介绍呢,宴方元进来在卖布。季盈见到他讨价还价模样,很熟练,把那小二说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小二喊了掌柜的去,掌柜的还多给了两文钱,这倒是新鲜。
她没有露面,见着宴方元卖完了布料出去,到掌柜面前问:“这样的布料你收多少银钱一匹?”
“二十三文,不过这位公子是熟人,一般给二十五文。今日我见这一匹布料纺织严密平整,且今日生棉也涨价了,便给了三十文。”掌柜的笑道:“这宴公子有功名在身,指不定哪天就一飞冲天,小的结个善缘。”
“掌柜的厚道。”季盈说了句:“那掌柜的就将这匹布卖给我吧。”她示意竹青拿出三十文,谁料掌柜的却道:“这位小娘子,您要是买可要掏出这个数,五十文。”
“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您总得要我有饭吃不是?”
季盈哈哈大笑:“您这一进一出可不少。”她摇摇头,“得了,我诚心买,你给个实诚价。”
掌柜的却恭恭敬敬地摇头笑着:“小姐身上的料子比这好,买回去恐怕也是放在库房里晾着,何必来为难小的呢。小的在这站一天也不过得那几文钱,今个凑巧,刚高价收了就有人买,往常可是收了之后束之高阁,连本钱也拿不回来……”
季盈不曾想讲个价来听他卖苦,摆摆手示意竹青给钱。竹青包着布跟着季盈出去,问:“我们要这布作何?”
“你不是吵着府里的棉布做鞋垫太软,这夏布挺硬的,倒是不错。”季盈说:“多给我弄几双,我好孝敬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做内宅女子送亲人礼物这些自己做的东西绣的东西最合适了,可惜她没有这天赋也没有这耐性,都交给了她的大丫鬟竹青。竹青智商和她差不多,但是人家比她能干多了。
季盈万分感谢啊,要是她穿书到贫苦人家说不定就是饿死的料。好在现在有唐家可以让她啃老,拎着小篮子一路走一路逛一路买一路吃。然后在一处小食摊碰上了买糖人的于达和于韩琦。
于韩琦一见到季盈横眉冷对,“祸害。”
于达拍了拍他的头,小小少年抬眸扫视她,看到了她的小篮子,嘴角一撇“只会吃,猪一个。”
季盈:……
她造了什么孽。前阵子她还对于达的意气竖起大拇指,如今只想再次锤他。季盈转身就走,于达一个准头把糖人扔进她的小篮子里,“先给你吧,免得你馋的哭鼻子。”
季盈不想显得自己是个跟小学鸡吵架的弱智,忍着气没回头,准备找个地方就把糖人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