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罪过就大了,婉宜笑笑道:“皇贵妃娘娘这话严重了,臣妾可没这个意思,不过是想着六阿哥是四阿哥的亲弟弟,多问切一二罢了。”
大家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这样轻飘飘揭了过去。
但没几日婉宜就去了慈宁宫,六宫之中,佟佳皇贵妃身份远在她之上,可太皇太后却比佟佳皇贵妃身份更尊崇。
婉宜并没有藏着掖着,隐去银珠是自己人一事,将佟佳皇贵妃等人的打算道了出来,最后更是叩地道:“……臣妾自知年幼,心中所想不敢隐瞒太皇太后,也曾想过妄加揣测太皇太后实属不敬,却因顾念皇家子嗣,自身安危惶惶不安多日,所以才想请太皇太后出面。”
只怕佟佳皇贵妃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
先前侍奉太皇太后多日,婉宜对这位老人家也有几分了解,太皇太后很是聪明,对大家的小心思看的是清清楚楚,也是,活到太皇太后这把年纪,她们那点小心思搁在她老人家跟前无异于跳梁小丑,还不如大大方方全说了。
太皇太后坐在炕上,抽着旱烟,烟雾弥漫,眼前的人影影绰绰看着不大真切,良久只淡笑一声道:“你既然求到哀家跟前,那依你所见,哀家该如何做?”
“婉宜,你可知道,你今日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你是罪责难逃?若你手上有证据呈到哀家跟前,哀家无话可说,可就凭着你那几句空口白话,攀扯到了佟家皇贵妃身上,那是大不敬。”
“更何况,六阿哥虽身子不大好,但哀家也是看在眼里,德妃疼惜六阿哥不像假的……”
婉宜正色道:“方才臣妾就言明,臣妾不过是猜测,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太皇太后不愿相信臣妾之言,恳请日后东窗事发之事,太皇太后念及臣妾今日此言斟酌一二……”
太皇太后只道:“那依你所言,哀家若不相信你的话,以后有自己后悔的时候?”
她老人家仔细斟酌片刻,就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哀家可不想冒这个险,苏麻喇嬷,你就先派人将六阿哥接过来养在慈宁宫吧,哀家倒是要瞧瞧,谁敢在哀家眼皮子下使那些龌龊手段。”
第60章 、寒心
婉宜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太皇太后这般轻而易举相信了自己的话,正欲谢恩之时只听见太皇太后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只是婉宜啊,你可想过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就算是能护得住六阿哥一时,若佟佳皇贵妃她们想出别的法子来,你该如何是好?”
婉宜微微一愣。
太皇太后朝着苏麻喇嬷使了个眼色,苏麻喇嬷就将屋内之人都带了下去,只剩下太皇太后与婉宜两人。
太皇太后更是亲自将婉宜扶了起来,低声道:“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哀家看得出来你很聪明,可在后宫之中光是聪明还是不够的,还得有手段。”
“若哀家是你,不会以防为主,会主动出击,想要瞧瞧她们要做些什么,六阿哥是德妃的孩子,德妃都舍得出自个儿儿子,你又操心个什么劲儿?况且你心善,只要有法子,说不准能在德妃下手之前除掉德妃,这样,无异于折断佟佳皇贵妃的左膀右臂……”
婉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
若非太皇太后此时神色清明,她真的要怀疑太皇太后魔怔了。
她低声道:“太皇太后,您这话……”
太皇太后洞察她心中所想,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是不是你不知道为何哀家要与你说这些?其实你也好,你姐姐,佟佳皇贵妃,乃至于元皇后,在哀家心里都是一样的,都是陪伴在皇上身边的女儿而已。”
“皇上高兴,哀家才能高兴。”
“前些日子哀家一脚踏入鬼门关,虽侥幸逃脱,可身子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哪怕太医日日往好了说,可哀家心里有数,只怕时日无多。”
“如今大清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哀家没什么不放心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上,不管何时何地,后宫都是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簇在皇上身边,可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待他?在他苦郁时,又有几人能够开解于他,令他喜笑颜开?”
“从前的元皇后算一个,如今后宫之中也就剩下你而已,哀家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自个儿的孙子,况且佟佳皇贵妃之心意,如今哀家也知道,若放任她这般下去,只怕不光是朝堂,就连后宫也成了佟佳一族的囊中物……”
婉宜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只轻声应是。
太皇太后轻轻握着她的手,不急不缓道:“六阿哥是皇上的儿子,若哀家不知道这事儿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不管他能否平安长大,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当成棋子,哀家还是会命人将他接了过来,至于接下来怎么做,那就需要靠你自己斟酌了……”
自此,婉宜对太皇太后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乃至于晚上宿于永寿宫床榻之上,耳畔也萦绕着太皇太后的话语声——皇上先是大清天子,继而才是你的丈夫,想要做到一世一双人并不可能,可皇上待你如何,哀家不说,你心里也有数,哀家希望你能真心待皇上,不管遇何事都能陪伴他左右,开解于他。
婉宜当时微微愣了愣,可最后还是应答下来。
她是一宿没睡好。
翌日一早,太皇太后就派人去永和宫接走了六阿哥,名义上说的是深宫寂寥,想养育六阿哥做伴儿。
可这话,又有谁相信呢?
六阿哥身子不好,性子也懦弱胆小,日日离不得德妃,他这哭声一直从永和宫传到慈宁宫都没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