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看着越来越出挑的长子,想着这些日子皇上对四阿哥的功课是愈发满意,也觉得颇为骄傲,柔声道:“你在本宫跟前怎么还这般客气?”
银珠也在一旁接话道:“是啊,四阿哥,这些日子德妃娘娘为您做衣裳日日熬到半夜,手指头都戳了好几个洞,您这般客气,不是伤了德妃娘娘的心吗?”
四阿哥沉默不语。
德妃摸了摸儿子的头,含笑道:“最近念书累不累?”
四阿哥摇摇头:“不累。”
一个多的字都没有。
饶是德妃好脾气,却也有点笑不出来,只想着前几日去永寿宫探望温僖贵妃时的情形,四阿哥风风火火冲进来,人还没进来就高声说自己又得了先生的夸赞,脸上是神采奕奕的。
后来得温僖贵妃提醒,他这才看到自己,眉目之中的笑意褪去,好像对一个陌生人一般。
那一刻,德妃只觉得心里闷闷地,有些难受。
儿子是她的,凭什么对温僖贵妃这般亲近?佟佳皇贵妃不在,四阿哥该养在她身边才是,养在永寿宫算怎么一回事?
况且若不是因为温僖贵妃,上次四阿哥怎么会中了断肠散之毒?
德妃第一次萌生出将儿子抢过来的心思,“这些日子本宫瞧着你像是瘦了些,可是不舒服?虽说你身上断肠散的毒都解了,但你年纪尚小,平日里还是该多注意些才是,如今贵妃娘娘有了身孕,多有不便,你若是怕麻烦她,只管来找本宫就是了……”
谁知道她这话还没说完,四阿哥就打断道:“德额娘,温僖娘娘对我很好,您不必担心。”
香樟树下,空气清淡,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不,应该说是尴尬至极。
四阿哥却不觉得有什么,只道:“您还有事儿吗?您要是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德妃张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又能说什么?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四阿哥越走越远,自顾自道:“这么热的天儿,他手上还捧着莲花,想必是给温僖贵妃摘得吧?那么满满当当的一捧莲花,他怎么不说分几朵给本宫?”
得了一束莲花的婉宜自然高兴,拿着帕子擦去四阿哥面上的汗珠,笑着道:“瞧你,一额头的汗珠子,今日本宫要小厨房给你煮了绿豆水,方才已经叫小顺子用井水湃着了,如今喝起来正好。”
四阿哥眼睛亮亮的,连声说好。
喝着绿豆水,说起今日上书房里发生的趣事,四阿哥显得有些聒噪,说完之后犹豫片刻还是将德妃给他新衣裳的事儿说了出来。
婉宜笑着道:“以后啊这等事不必与本宫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想念德妃,也可以去永和宫看她的。”
像从前的佟佳皇贵妃只把四阿哥当成自己的私产一般,殊不知孩子虽小,却也是有心的,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四阿哥心里甜滋滋的,想着不叫婉宜失望,对德妃是愈发避忌,甚至还与婉宜说起来以后等着他肚子里的小阿哥出生后,要亲自教他念书。
因此缘由,四阿哥平日里念书倒是愈发勤勉。
婉宜笑着打趣道:“你为何知道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阿哥?万一是个公主呢?难道到时候是公主,你就不教她读书写字?”
四阿哥皱皱眉,显然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最后只道:“虽说姑娘家的有些娇气,但您生下来的公主,我定是喜欢的……只是,宫中人人都说生儿子好,所以我也希望您生下儿子来。”
从前佟佳皇贵妃有孕时,他却巴不得佟佳皇贵妃生下女儿。
人人都说后宫中的女人有了儿子就有了依靠,可当初的他只觉得佟佳皇贵妃有了儿子,就会不要他了。
婉宜心下一暖,含笑道:“本宫不是有你了吗?要那么多儿子做什么?”
“你成器上进,本宫欣慰是一方面,却也是心疼你的,若生下个公主,整日像纯禧公主那样也是好的。”
“到时候再说一门好亲事,生几个可爱活泼的孩子,这样有什么不好?”
四阿哥认真想了想,最后展颜道:“对,公主也好。”
自此后,他努力念书的动力又多了一个——若自己多了个妹妹,以后得保护她才是。
瞧着他如此勤勉上进,德妃每日派人送吃食的次数是愈发多了,多的连四阿哥都觉得有些不合适,这日对着德妃道:“德额娘,我日日在永寿宫吃得好,住的也好,不必劳您这般费心了。”
“若是我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会与温僖娘娘说的,您日日差人送东西过来,温僖娘娘虽不会不高兴,却会让旁人觉得她对我不好,让旁人说三道四,议论纷纷的。”
他是第一次在德妃跟前说这样的话。
德妃当即是微微一愣:“四阿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本宫可是你的亲额娘啊,本宫怀胎十月生下你,你怎会这样说?还是说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