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浑身发热,身上的温度一直降不下来,瞧着那一勺勺的药灌进去,连婉宜都忍不住皱眉:“这不是让太子遭罪吗?不如试试用酒擦拭身子?”
无人敢做主,为首的那个嬷嬷是慈宁宫出来的,愣了一愣道:“太子小小年纪,这如何使得?”
婉宜知道有些道理和她们是说不通的,只能言简意赅道:“嬷嬷您想,冬日里水会结冰,却很少见到酒结冰的对吗?酒的凝点会比水低,嗯,也就是说酒能带走人身上的热量,太子本就病着,强行灌药只会让太子更加难受的,到时候连吃食只怕都喂不进去。”
这位嬷嬷名叫乌兰,虽不如苏麻拉嬷在太皇太后跟前得脸,却也是极得太皇太后相信的。
乌兰嬷嬷不敢做主,却也不敢耽搁,连忙将这话禀于皇上与太皇太后。
半个时辰之后,皇上与太皇太后那边就传话过来——暂且试一试吧!
乌兰嬷嬷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呆在慈宁宫内,皇上与太皇太后却是见多识广,知道民间的确是有这种降温的法子。
有宫女端着装满酒水的铜盆上前,小心翼翼拧了帕子给太子擦拭身子。
酒是温过的,擦到太子身上暖暖的,与猛地灌药比起来果然让太子舒服了很多。
婉宜吩咐下来:“半个时辰擦拭一次,先试试看吧,这法子应该比灌药好。”
乌兰嬷嬷方才已得太皇太后与皇上吩咐,见无人应声,忙道:“那就听钮祜禄主子的吧!”
如此试了大半日,太子身上的温度当真是降了些。
现在问题又来了,太子依旧昏睡着,根本吃不下东西,方才灌药灌狠了的缘故,但凡有调羹凑到了太子嘴边,他已经是下意识将嘴紧紧闭着,什么东西都喂不进去。
天黑时皇上冒着大雪又过来了,见状心急如焚,一叠声吩咐太医院与御书房赶紧想些办法。
底下的人跪成一排,无人敢说话。
皇上气的摔了一个茶盅:“……平日里一个个是能言会道,到了这时候怎么就成了哑巴?朕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婉宜还是头一次见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皇上,嫔妾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皇上看向她的眼神里总算没带着什么怒气:“你说便是。”
婉宜轻声道:“依嫔妾之见,当务之急不是该给太子进补,大家都觉得太子病着,一日一夜没吃什么东西,最好能喂些药膳或者补品进去,嫔妾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这些东西得喂的进去才行啊!不然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嫔妾觉得不如选些清淡的粥菜亦或者太子喜欢的吃食试一试,这时候,但凡太子能多吃一口都是好的。”
其实这话她下午时候也说过,可无人将她一个小小庶妃的话放在心上,恨不得一个个把孙院正的话当成了圣旨。
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皇上点点头,“朕记得太子爱吃乳酪,每次都能吃下大半碗,太皇太后见他吃了乳酪后不大爱吃饭,已经许久不让他吃了。”
很快一碗香甜的乳酪就端了上来。
宫女先是尝试着与方才一样用调羹喂,可太子依旧是牙关紧闭,婉宜见状,只道:“让我来试试。”
她先是将乳酪涂抹于太子的嘴唇上,接着就再没有动作。
皇上微微一愣:“婉宜,这是做什么?”
婉宜轻声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今儿宫女们不知道喂了太子多少次药,嫔妾估摸着这调羹一凑过去,太子就会紧咬牙关的。”
“可太子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只怕也是饥肠辘辘,不如先让他闻闻味儿,知道这是他爱吃的乳酪,而非汤药,待会儿喂起来就简单多了。”
果然,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太子就舔了舔嘴唇,砸巴砸巴了嘴,将唇瓣上的乳酪都吃了进去。
婉宜叫一个宫女扶着太子,她亲自去喂乳酪,一刻钟之后,太子就吃下了大半碗乳酪。
婉宜乘胜追击,只要宫女再送些清淡的青菜粥来,也顺带着喂下去了半碗。
如此一来,太子身上的温度降下去了些,也肯吃东西了,皇上的脸色好看多了,一直陪着婉宜守了大半宿,最后更是握着她的手道:“幸好有你在,若是旁人进来照顾保成,朕肯定不会放心的。”
太子乃是一国之储君,是大清的命脉,如今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旁人想要害他,比平常容易许多。
婉宜累的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过来照顾太子虽不是她心甘情愿的,但她却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凡事既然做了那就要把它做好,如今窝在皇上怀里道:“皇上放心,嫔妾一定尽力为之。”
皇上啄了啄她的额头,轻声道:“朕知道你会的。”
说这话的时候,皇上也是疲态尽露:“保成刚出生的时候,撷玉就因难产去世,临去世之前难受的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直看着保成,朕知道,她这是放心不下保成。”
婉宜微微一愣,这才知道皇上嘴里的撷玉就是故去的赫舍里皇后。
她虽入宫的时间不长,也知道赫舍里皇后在皇上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分量,皇上偶尔会在她跟前提起故去的钮祜禄皇后,故去的慧妃,却从未提起过故去的赫舍里皇后。
在皇上心中,赫舍里皇后就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是他最不愿,也不敢提起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