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皇上赏了五哥的差事,嫔妾接到家中来信,说二房这些日子乖觉的像鹌鹑似的,甚至还有二房的堂兄来与五哥套近乎……”
说起这话时候,她嘴角隐隐带着几分笑意,血浓于水,有些东西是割舍不掉的。
皇上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当初你阿玛去世后,你还小,应该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早在康熙八年,鳌拜亡,遏必隆就被康亲王杰书以十二项罪名弹劾,削去太师之职,夺去爵位,按理说应是死罪,可念及遏必隆之母,也就是婉宜的祖母为清□□之女和硕四公主,故而留下了遏必隆一命。
从那之后,大清赫赫有名的钮祜禄一族就不复存在。
皇上想都不想就能知道自此之后钮祜禄一族的日子有多么难过,甚至其余几房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于遏必隆身上。
世家向来如此,风光时人人都凑上前来,若是落魄了,人人都恨不得踩上几脚。
想起原主小时候的事,婉宜还是有点印象的:“嫔妾那时候尚不到十岁,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大清楚,只记得当时圣旨下来时所有人都哭成了一团,额娘更是晕倒了过去,阿玛却是强撑着说只要人活着总是有希望的,可是没多久,阿玛也没了。”
“好在那时候姐姐还在宫里,长姐也在淑慧长公主跟前美言不少,钮祜禄一族这才彻底没有倒下……可阿玛走后,额娘的身子也是彻彻底底亏空了,三天两头都在生病,嫔妾是家中最大的女儿,时常在额娘跟前侍疾。”
“那时候嫔妾不懂事,时常在想,皇上您为何要赶尽杀绝,阿玛为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没有姐姐和长姐,只怕钮祜禄一族真的要撑不下去的……”
皇上听闻这话只闷笑一声,这话若是他在朝堂之上听到,肯定是会勃然大怒。
但如今在床笫之间,这些就是男女之间的玩笑话,皇上笑道:“那如今了?你还是这般想的吗?”
婉宜摇摇头,轻声道:“嫔妾如今想来,只觉得皇上这般是明智之举。”
“人的欲望和野心都是无限的,您给了他一个梨,他会感激涕零,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想要的会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您给了他一筐梨,兴许他还想要一车梨。”
“都说圣意不可测,那让嫔妾斗胆猜猜,当初您压根就没想过要了阿玛的性命,不过是打个巴掌给了枣儿而已,嫔妾猜的对不对?要不然后来也不会将姐姐立为皇后……”
“您啊,是想叫天下之人看看,若是对大清不忠不义,甭管是不是皇亲国戚,是不是几朝元老,该怎么罚还是怎么罚,可又是因为道义,您不会祸及无辜之人,故而才会将姐姐立为皇后的。”
说着,她更是抬眸看向皇上,含笑道:“您说嫔妾猜的对不对?”
皇上从前只与婉宜谈起琴棋书画,从未说起过这些,不,应该说是皇上并未与后宫中任何一个妃嫔说起过这些,甚至包括当初的赫舍里皇后。
但如今,皇上的眼里带着几分欣喜之色,打趣道:“好啊,你连朕的心思都敢猜了,这话要是叫太皇太后知道,怕又要治你的罪!”
可说这话的时候,他却是把婉宜的手握的更紧,低声道:“你说的没错。”
“你阿玛年轻时骁勇善战,无往不胜,临老了却是糊涂起来,想着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最后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可他却是替朕,替大清教出了几个好女儿。”
很多事情皇上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却是有数的,钮祜禄皇后比赫舍里皇后更适合当皇后,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从小被培养的,处事落落大方,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
哪怕后来她病重,后宫之事也从未叫皇上操心过:“还有你长姐,淑慧长公主进宫在太皇太后跟前也夸过好几次的……”
原先的婉宜是独生女,来到这世界哥哥姐姐成群,觉得这样挺好。
虽说她与长姐并不时常见面,却是时常书信来往,长姐更是时常在信里说,如今额娘身子不好,长姐如母,若自己有什么事儿只管与她说,但凡她能帮得上忙,能得了主意的,绝不会不管。
想到这里,婉宜的梦都是甜的。
她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钮祜禄一族上下都预备着钮祜禄皇后是要当皇后的,所以钮祜禄皇后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关在屋子里学习琴棋书画,要么是学习管家算账的……长姐就带着步履蹒跚的她偷偷去看钮祜禄皇后。
有的时候是送些糕点果子过去,有的时候是偷偷讲几句话,有的时候还会被先生抓住,阿玛将她们狠狠训斥一顿……
梦里的婉宜很高兴,无拘无束的,那时候钮祜禄一族依附鳌拜,正是最风光无限的时候。
梦里头有多甜蜜,醒来的落差就有多大。
婉宜醒来时,皇上已经起身去上朝了,还是宛如从前每一次一样,吩咐人不准打扰她。
婉宜赖了会儿床,这才前去承乾宫请安。
承乾宫内永远都是美人儿不断,花团锦簇的一片,婉宜万万没想到今日居然看到了德嫔。
说起来德嫔如今刚刚有孕三月,虽过了危险时候,但小心些总是好的,像宜嫔,整日除了呆在翊坤宫内,是哪儿都不会去的。
佟贵妃也道:“……如今你有了身孕,没事儿多在屋子里歇着,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这可不是面子上的话,她巴不得德嫔能一举得男,这样就没工夫日日在胤禛跟前晃悠了。
德嫔轻声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