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心中似乱麻,她思来想去都觉得方才自己应该再硬气些,要吃青竹梅吩咐丫鬟婆子买就是了与他说什么。
她念及此处叹了口气,踏入江宁侯府,两侧灯火略显幽暗,也稍有些寂寥。
沈景延中秋这顿团圆饭终究是没能吃上,夜色沉沉,更深半夜他被江庭白送到了渡口。
江庭白郑重的将包袱交给他,并嘱咐道:“有事书信给我,切忌不要让你爹娘知道容王还有沅沅之间的事。”
他当着容王的面立下毒誓,自然得恪守诺言,不透露半分实情。
沈景延悻悻道:“您非要瞒着我爹娘作甚?”
沅沅是他们的女儿,更是他血脉相连的嫡亲妹妹,他们关切她的安危,他亦是如此。
江庭白勉强压下心绪,低声道:“你只管听我的话照做。”
沈景延拢着袖子,俯首道:“景延记着。”
送走沈景延,江庭白喘了口气,但他肩上的担子还很重。
*
用过午膳,江庭白于书房翻看着侍从呈上来的折子,说是从宫里送来的,看完后他抑不住心中怒火,掌心用力的拍在案上,顷刻间长案旁的玉器坠到地面碎成两段。
赵襄慈甚少见他如此动怒,自婢女手中接过承盘,走到他跟前,柔声道:“景延已经回到玉京,这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赵襄慈羽睫轻敛,扫了两眼折子,微抬螓首,视线落他眉眼:“当众杀人,也亏他吴伯侯做得出。”
江庭白冷嗤道:“可怜那个无辜的说书先生受此无妄之灾。”
赵襄慈问道:“刘知府怎么说?”
江庭白揉了揉眉心,长指敲着桌面,烦闷的说道:“他不理这事。”
刘知府既为父母官又掌管林州,却不甘心偏安一隅好高骛远,这些年不知阿谀奉承了多少玉京的达官显贵,只为他自己能够飞黄腾达。
月余前滔滔江水淹没林州城池,肆虐的水从江畔奔涌而上,沱大雨犹如凶猛的铁马自云巅落下,致使城内满目疮痍,刘知府不但不闻不问无所作为,更是贪赃银钱,几千百姓居无定所饿死在街市。
如不是他上告玉京,林州城的百姓还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赵襄慈搁下青釉承盘,摆好茶碗,她垂着眼曼声道:“你有这心担心吴伯虎,不如想想看沅沅该怎么办?她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等她肚子大了想瞒也瞒不住,你又不让她随容王回玉京,你如何打算?”
江庭白头也没抬,脸一黑兀自道:“吴伯侯这事得处置,沅沅的事……”
赵襄慈轻声打断她,坦诚道:“沅沅虽有身孕,可郎中来瞧时说她身子弱,腹中孩子得细细养着,若不然以后生产母子都有危险。”
江庭白顿了顿神情骤变,她的话也让他的心沉了下来,他起身问道:“沅沅她……”
赵襄慈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温声道:“当日不让你为她诊脉,就是怕你知道这件事。”
江庭白轻声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赵襄慈摇摇头道:“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连柳儿也不知道。”
江庭白身子僵硬,他声音颤抖:“若药掉她腹中孩子呢?”
赵襄慈语声低缓的说道:“是药三分毒,你不怕伤了沅沅?”
江庭白犹疑道:“等我问过容王。”
赵襄慈脸色微凉她道:“身为沅沅的舅舅,你还做不了主了吗?”
江庭白抿着唇并未说话,须臾他淡道:“容王也是沅沅腹中孩子的父亲。”
赵襄慈哑然,她垂眸道:“我这就去问问。”
*
秋风萧瑟,院前池塘,荷花枯黄萎瘦,赤如红霞的枫叶片片飞落,击碎水面,漾起鳞鳞波光。
宛若碎金的秋光自窗牖洒了进来,照在檀木桌旁。
沈晚浅浅尝了一口青竹梅,胃又翻滚起来,她喝下两碗清水才勉强压下令她作呕的恶心味道。
她自有孕后,胃口挑剔不合胃口的,丫鬟婆子布好饭菜还得等上半天,今日她又吃不下任何东西。
看着青竹梅可口,塞进嘴里味道又变了,她推开那碟青竹梅:“我不想再吃了。”
柳儿又端了碗清粥,“小姐,您要不试试清粥?”
沈晚摆摆手,绞着帕子捂住嘴,她怀有身孕顾着孩子她也想多吃些,可委实吃不下。
柳儿叹声,只好遣走丫鬟婆子,将清粥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