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丢下一本书册,命沈晚誊抄。
“娘亲,我不想学。”沈晚噘着嘴,望向手里那本厚厚的册子,摆在一边。
反正她也不会嫁进东宫,这些繁杂又无趣的礼节,她学了也是白学。
江采薇眸光含愠,朝她瞪了眼:“不许闹脾气。”
沈晚眉头紧皱,撇开脸不再看她。
想到自己方才语气有些重,江采薇柔声安抚道:“宫里规矩繁多,你进东宫那更有数不清的规矩等着你,你倒不如现在好好誊抄几遍记在心里。”
沈常棣待在书房处理政务,听到母女俩交谈的话,阔步走上前扬声道:“沅沅不想学就不要逼她,凭什么非得我沈家女儿迎合他太子?”
他视为珍宝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可不是受这些委屈,即便不嫁那劳什子太子,他的女儿也能嫁个乘龙快婿。
江采薇嘴角一撇道:“那可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常棣冷声道:“太子又如何?要娶我家沅沅,那就得宠她怜她,即便不嫁太子,也不是没有良配。”
江采薇揶揄道:“不知国公爷觉得哪位良配适合?”
沈常棣泰然自若的应道:“当然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
江采薇嗔他,“你难道想让沅沅去当陛下的贵妃不成?”
“沅沅便是当皇后也担的起。”沈常棣说得理所当然。
江采薇失笑,“你说这话,也不怕有心人听了去。”
沈晚抿唇不语,看着爹娘为她的事争执不休,她决意说出自己的想法,“爹爹,娘亲,我有件事不得不与你们说。”
江采薇迟疑一瞬,问道:“说罢。”
沈晚低声说道:“我想去求陛下作废我与太子的婚事。”
江采薇讶然,抬眸和身旁沈常棣对视,二人视线相对。
沈常棣轻咳了声,“沅沅,这件事我得与你娘亲从长计议。”
沈晚略微一顿,尔后扫过那本被她掷落在地面的书册,犹疑良久她闭眸,“爹,既然如此,我想去东街别院小住几日。”
江采薇瞧她想起一茬是一茬,嗔道:“过几日就是万寿节,你不许去。”
沈晩垂眼羽睫耷拉着,黯然神伤,“我就去几日,又不是常住。”
东街的别院还是沈常棣未承袭爵位时分家所住的地方,沈晚刚出世便住在那,如今别院依旧伫立在东市街那头。
沈晚虽记不清幼年时住过的记忆,但她还是想去一趟,也好清静一段时间。
她轻轻扯着沈常棣的宽袖,“爹,求你了。”
江采薇一心惦着万寿节这桩事,想着沈晚深在闺阁也得陶冶些情‘操’但她俨然忘了,沈晚如今也才十六,正是成天寻思着如何玩耍的年岁。
自己像她那么大的时候,也是这般性子,春日暖阳想着放纸鸢踏青,夏日炎炎想着要夜观流萤,秋风萧瑟时想着坐画舫游湖,白雪皑皑,还要赏梅亵玩。
因此她读私塾时老爱逃学,也总会被阿爹阿娘责骂。
沈晚亦是随了她的性子,固然淘气却又懂得分寸,向来是听话懂事的孩子,不过在这件事上,断没有妥协的余地。
沈常棣难得板着脸,沉声道:“沅沅,听你娘的话吧。”
沈晚一怔,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连门也没有关。
江采薇望一眼女儿,道:“沅沅近来总是说起宫里的事,看样子她是真的不想进宫。”
沈常棣叹息道:“沅沅早慧,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她若不想嫁,那便不嫁,我可以辞官,可以摒弃一切,只要我的女儿平安。”
世人常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身为臣子,看惯了被利欲熏心的人抛妻弃子,也看惯了为求荣华不择手段,甚至于牺牲家里人。
而他沈常棣绝不会如此,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他的夫人还有一双儿女。
这是他此生执念,亦是他活下去的念头。
*
沈晚漫无目的地走在抄手游廊,走了一段路,她看到了沈景延院子后面的矮墙。
她垫着脚想要翻过这道矮墙,跑到兄长屋里避一避难,她敏捷地翻身,当要翻过去时,好巧不巧腰被卡住。
沈景延正闲步于院中,一面看着书卷,一面儿想着来日殿试的事,走到矮墙处看到那道熟悉娇俏的身影,见状他憋着笑,卷起书,敲了敲她的脑袋:“沅沅,你又在做什么。”
沈晚半个身子扑了出去,她噘着嘴怒道:“那你打我做什么!还不把我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