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似乎也察觉到那人,她拉着柳儿的宽袖,轻声道:“我们走吧。”
柳儿脱口道:“小姐不去见见王公子吗?”
沈晚脚步滞了滞,长睫垂敛掩饰她眸底的失措,“不见了,我们快走吧。”
柳儿微微愣住,不疑与她跟着少女的步伐慢慢地走着。
街市人流如织,繁闹喧嚣,月光若银纱轻轻的披在桥梁凭栏。
沈晚心如擂鼓她既想见青年一面,又觉得此时不该见,两种情绪相互织缠萦绕心头,她咬着银牙还是想着不见为好。
她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踏过长桥和行人摩肩接踵,孰料一时不察,走至半道不慎迎面撞到一名精壮男子。
“眼瞎的东西,没看到本大爷走路么。”
沈晚略略福身,“公子莫要生气,是我失礼。”
男子不依不饶,吼声如雷贯耳,“一句失礼就把本大爷打发了?你撞上了本大爷,不赔上几百两,甭想走。”
他本想在责骂几句,可看到少女月色下的容色,心生贼念,他又转了话锋道:“若是没钱也无妨,去陪大爷喝几杯。”
沈晚黛眉轻蹙,冷声道:“看来公子视国法为无物,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她爹爹的藏书阁有一本大邺律,共有一百条,她不说能背的滚瓜烂熟,却记得其中第二十七条言明,凡于闹市当街调戏妇女,无论轻重都要责打五十大板,严重者发配充军,再则斩首示众。
有此律,居于玉京的百姓自然不敢轻易放肆,哪怕是皇亲贵胄,在天子脚下妄想藐视律法也得惩治。
而眼前男子,似乎依仗着某位达官贵人。
“那律法来堵我的嘴,姑娘还是真小本大爷,你知道本大爷是谁么?”男子抬手欲行不轨。
沈晚敏捷地侧身避开他,懒得与他纠缠,牵住柳儿的手挤进人群当中。
但那男子委实狂妄,大步一迈追了上来,并一把拽住少女的衣袂,只闻刺啦一声丝帛撕裂。
沈晚衣袂被男子扯破了,她暗道不好,脸色微微发白,正当她忖度法子之时,男子突然倒地不起,再一眨眼他灰溜溜的跑了,不过不远处几名寻街的锦衣卫路过,想必那男子得关牢里待几天了。
“我似乎总能见到沈姑娘狼狈的样子。”青年目光凛冽如严冬的寒雪刺骨冰冷,他闲步走到小姑娘身畔,熟悉的声线尤其低沉,渐渐消弭于习习晚风中。
沈晚屈身朝他行了一礼,“王公子,我……”
风吹起衣摆卫琅亦未察觉,他眸色沉沉,冷冷道:“不用言谢。”
沈晚抬起眼温瞳敛去笑意,仔细地看着青年的脸色,怕他生气犹豫了会儿说道:“我还有事先行告辞,王公子接着游湖吧。”
她自觉失言,仓惶地想要带柳儿离开。
柳儿捧着花灯走不快,她小心地走着道:“小姐,你慢些,慢些。”
沈晚闻声骤然停步,她忽然摸索起怀里的玉坠,她定了定神又往回走。
卫琅待在原地,料想小姑娘应不会回来,负手而立望粼粼波光泛起金光,只觉怅然。
索性他过会儿就要回宫,在宫外不能耽误太长时间,稍稍站了片刻他抬脚刚想走,却见沈晩垂首快步走到他面前。
沈晩双手奉上掌心玉坠,递过去后她道:“这就当作是谢礼,王公子收下吧。”
卫琅目光投向她,纳入眼底的是小姑娘明媚瞳眸中一瞬而逝的慌乱,他自她手中接过玉坠,略等了少顷,他却听到了她决绝的话。
“既然如此,我与王公子便两清了。”沈晚心头一阵刺痛,方才所言犹如一根刺在喉中卡着,然而偏生她却硬是道了出来,她颇有些心虚的抬手,捋了捋鬓边的步摇,“王公子救我三次,我无以为报,这枚玉坠是我常戴在身上的,成色一般,不过也算得上上品。”
卫琅眸色黯了黯,“沈姑娘这话是要与王某撇清关系?”
沈晚无措地摇头,耳根蔓延起一抹嫣红,“不是,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
她只是不想欠人恩情而已,他救她三次有恩于她,她自然铭记在心,只是这份恩情如何偿还,委实难倒了她。
卫琅叹道:“沈姑娘是嫌王某身份低微?”
沈晚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她隐隐有些后悔,想着自己许是昏了头,却也只得道:“我没有这么想过。”
卫琅背过身闭了闭眼:“无妨,沈姑娘竟这般说了,我们之间两两相抵,我收下姑娘赠的玉坠荷包。”
沈晚实在不想他误会,便鼓足勇气道:“我是沈国公府的二姑娘,先时是我错,隐瞒身份只是有些话,还是想与王公子您说清楚。”
卫琅对此淡然,只说:“王某早就知道沈姑娘身份不凡,玉京城内沈家有十几户,但能穿着华服之人也只有国公府的女子。”
沈晩惴惴问道:“王公子既然早已看出我的身份,又为何不戳破我的谎言呢?”